飄天文學 > 躍馬大唐 >第七二二章 決裂
    滯留於秦國夫人府中等候消息的王源萬沒想到,他等到的是高仙芝被免職罷官,封常清被當場斬殺的消息,這讓王源怒不可遏。?  ?   ???.ranen`楊國忠當真不可救藥,根本就沒把自己的忠告當回事,此舉顯然還是爲了將高仙芝拉下馬,罷了他的官職殺了他的得力手下,便等同於將高仙芝廢了。

    原本王源還想着在將來拉楊國忠一把,但現在,王源決定讓這個愚蠢狂妄的傢伙聽從歷史的安排,再不去爲此人出半分的心力,徹底的與之決裂。

    當楊國忠跑來秦國夫人府打算向王源表功的時候,他第一次喫到了秦國夫人的閉門羹。秦國夫人甚至都根本沒讓他進府門,只是看門的僕役在小門中對他說了一句‘夫人說請相國從此莫要再來叨擾,夫人不歡迎你。’

    楊國忠大罵而回,坐在轎子裏依舊氣憤難平,嘴巴里臭婊子臭婦人的罵個不休。他沒想到,秦國夫人當真會爲了王源跟自己翻臉。而且很顯然,自己耍的小聰明顯然是被識破了。

    楊國忠確實是在這件事上耍了心眼,他再一次的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玄宗不殺高仙芝,但他決意廢了高仙芝。因爲種種跡象表明,高仙芝不可能依附自己,而王源爲了高仙芝居然要威脅自己,這更是激起了楊國忠的憤怒。他擔心,即便高仙芝不會投靠自己的對手,將來他和王源兩人關係親密,足可聯合對抗自己。

    大唐雙壁本就在大唐家喻戶曉,這兩大名將若是聯合起來對抗自己,自己是絕對鉗制不住的。一個王源便讓楊國忠難以應付了,更何況還多了個高仙芝。

    於是乎,楊國忠告訴玄宗,高仙芝可以不殺,但封常清必須殺,否則不足以提振軍心,警示諸將。而殺了封常清之後,高仙芝也必不能再用,因爲他定然懷恨在心,用了有風險,所以不如將高仙芝一擼到底,貶爲平民百姓,這樣既彰顯了陛下的恩寵,又能懲罰高仙芝,可謂是一舉兩得之舉。

    玄宗對楊國忠言聽計從,實際上玄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主意了,他只知道發怒,遇事已無章程。加之本來其實他殺高仙芝的願望並不強烈,完全是楊國忠說不殺不足以震懾衆人,什麼亂時需用重典云云,這才採納了楊國忠的意見。當楊國忠又跑來說不殺高仙芝,且又是一番道理是,玄宗沒有去想楊國忠的出爾反爾,反而認爲楊國忠能夠及時修正決定,給出最妥當的方案,是個依舊可以倚重之人。於是,便有了那道送往軍營之中的聖旨。

    而楊國忠出於對王源的不滿,依舊沒有推薦王源接任平叛大元帥之職,而是建議讓哥舒翰和李光弼接任。他想的是,若哥舒翰和李光弼能夠戰勝叛軍,不啻於給王源一個大耳光。而哥舒翰和李光弼自王忠嗣下臺之後,也一直是自己想拉攏之人。一旦哥舒翰和李光弼建功,定會對自己感恩戴德。而如果哥舒翰和李光弼敗了,那麼自己至少還有一張底牌,到時候便厚着臉皮請王源出來平叛又當如何?

    總而言之,楊國忠的如意算盤打的嘩嘩想,四處想佔便宜,四處想耍小心機,然而他卻忘了,這些心機和便宜卻讓他徹底的被王源所看透,也被秦國夫人所厭惡。

    坐在車中離開秦國夫人府的楊國忠亂罵了一頓之後,發泄了心中的不滿後,心中逐漸好受了些。他明白王源是肯定識破了自己的伎倆了,所以他一定已經離開京城不想見自己了。秦國夫人便也是因爲自己的情郎纔會遷怒於自己閉門不見。

    但其實楊國忠並不擔心秦國夫人會怎樣。楊家早已是一個整體,正如安祿山的檄文所指的是以自己爲首惡的楊家衆人,也就是說大家都是你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倒也並不擔心秦國夫人會因爲此事而去跟貴妃說些什麼。也許過幾日等秦國夫人消了氣來解釋一番,便能解決此事。難題是王源那裏,若此人當真是要跟自己翻臉,那還真是件麻煩事。不過眼下也無從顧及,只能寄希望於換帥如換刀,那哥舒翰和李光弼能夠有所作爲,自己便可少些壓力,也無需擔心王源的態度了。

    ……

    紛紛揚揚的大雪將大地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色棉被。大雪陸陸續續下了兩日三夜,依舊沒有停的跡象,天空之中還時不時的飄灑着飛絮般的雪花來。但雪確實已經快停了。

    京城西門外的官道上,高仙芝一襲棉袍,騎着一匹馬兒,身後跟着兩名揹着包裹的僕役從西門而出,踽踽往西而去。在來到京城後

    ,其實朝廷也沒有按照聖旨上所言的押赴京城問罪,他的罪名已經在聖旨上寫的清清楚楚,他的懲罰也已經在聖旨上寫的明明白白,要他去京城,不過是玄宗要見一見他,表示一下皇恩的浩蕩,陛下的仁慈,要他表達一番不殺之恩罷了。

    玄宗希望即便是被自己處罰了的臣子也一樣對自己毫無怨恨,對自己忠心耿耿。起碼在外表上是這樣。高仙芝卻沒有讓玄宗滿足心願,玄宗召見時他除了磕頭便是一言不發的站着。三天時間,從潼關大營到京城這三天時間,他一句話都沒說,因爲他不願和他眼前的這些人說話,他覺得跟這些人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出城五里外,官道旁積雪覆蓋的長亭之中似乎有黑色的人影晃動。高仙芝並沒有在意。長亭話別之處,或許有西去之人在此和親朋好友話別,倒也不足爲奇。長安四城官道旁都有長亭,一直綿延十里。五里一下馬,十里一飲酒,這已經是一種習俗。

    然而,當高仙芝緩緩策馬而過時,瞥見了坐在亭中一人背對自己而坐,身上披着黑色描金飛虎披風。滿桌的酒菜擺着,卻只有他一個人。兩名普通打扮的僕役站在一旁,目光正朝官道上看。

    高仙芝覺得那背影很是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是誰?正皺眉思索之際,亭內一名僕役忽然來到官道上攔在了自己的馬前。

    “這位先生,我家主人想請你進亭飲一杯酒。不知肯不肯賞臉。”那僕役打扮的人朗聲道。

    高仙芝皺眉道:“我和你家主人素不相識,幹什麼請我喝酒?我要趕路西去,便不叨擾了。替我謝你家主人厚意。”

    那僕役尚未回答,便見亭內那人站起身來,緩緩轉過頭來呵呵笑道:“正因爲你要西去,纔要飲一杯這踐行酒。堂堂大唐名帥高仙芝歸鄉,豈能無人送行。”

    高仙芝一驚,驚喜道:“兄弟,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京城了?”

    亭中人哈哈笑道:“可不是我麼?除了我,又有誰記掛着兄長?快來喝一杯吧,酒菜都快涼了。”

    亭中之人正是王源,他離京之後並未離去,而是一直在京外小鎮逗留,便是爲了在此迎接高仙芝,伴他一起同行。高仙芝淒涼的心境因爲看見了王源而舒緩了許多。在得知王源此次來京城正是爲了救自己,而自己差一點便和封常清一樣被砍頭時,高仙芝驚愕不已,同時也感激不已。

    “哎,想不到我高仙芝竟然落到今日之地步,此次若非你來京援手,我已經是個死人了。賢弟,多謝你了。”高仙芝沉聲嘆道。

    王源呵呵一笑道:“你我是結義兄弟,你有難,我焉能不來。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封將軍還是被殺了。楊國忠耍心機欺騙了我,實在是慚愧之極。得知封將軍被殺之後,我便立刻離開京城,再也不願見到楊國忠的嘴臉了。”

    高仙芝道:“很抱歉,因爲我和封常清的事情讓你和楊相國反目,本來你們的關係是很好的。”

    王源搖頭道:“到現在你還以爲我和楊國忠是一路人麼?我跟你說白了吧,我和楊國忠之間便是相互利用。他需要我爲他出力,我需要藉助他的力量往上走,這便是我和他之間真正的關係。翻臉是遲早的事,更何況他要殺你。如果他這一次連你也殺了,那我也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好在他雖然陽奉陰違,但起碼保住了你的命。兄長,莫要鬱結於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官職沒了,名聲尚在,人尚在,這便比什麼都重要。你一定會東山再起的。楊國忠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高仙芝呵呵笑道:“我纔不鬱悶呢。無官一身輕,我打了這麼多年仗,家中妻妾兒女都沒有好好的陪伴,正好閒雲野鶴一般回家多陪陪他們。我只是對封常清的死難以釋懷。封常清忠心耿耿,於兵事上也很有見地,是個忠臣良將,只可惜死於奸佞之手,實在是不明不白。”

    王源嘆道:“是啊,我和封將軍雖交往不多,但數次接觸也能看出他是個做事嚴謹認真一絲不苟,對朝廷忠心不二之人,死的實在太可惜了。不過逝者已矣,兄長也不必太過悲傷,人都是要死的,將來泉下再見便是。我們活着的當努力求存,拼搏奮鬥纔是。來來,我們一起舉杯告慰封將軍的英靈,也算是祭奠他了。”

    高仙芝點頭,和王源舉杯起身向天禱祝,隨後二人將酒緩緩灑在了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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