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是您在叫我嗎?”我左右環顧後,發現附近並沒有其他的人。
貴婦人點點頭,她的自我介紹讓我大喫一驚,“我是楊皓天的媽媽,周蕙。”
原來是楊皓天的媽媽,在結婚前我有問過楊皓天要不要邀請他的媽媽來參加婚禮,楊皓天那時說的是,他和媽媽已經有多年沒聯繫,沒有叫的必要。
可今天周蕙來找我又是做什麼,看她通身的做派,並不是像來找我聯絡感情的。
“阿……”我想叫阿姨,在身份上卻又是她的兒媳,一時之間打了舌頭,“您找我我什麼事嗎?”
周蕙和我點點頭,她的聲音很有距離感,“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說話嗎?”
“可以可以。”我看了眼身上的家居服,這個時候講究不了那麼多了。
在叔叔家的樓下,就有一家咖啡廳,這裏的顧客大多是小區的住戶。
因爲不懂周蕙要和我說什麼,我挑了一個最僻靜,有綠植遮擋的桌子。
周蕙坐得很講究,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可她接下來的話,字字誅我的心。
“你知道我爲什麼沒來參加你和楊皓天的婚禮嗎?”周蕙問我。
我搖頭,難道不是楊皓天沒有邀請她嗎?
周蕙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因爲我根本就不同意你和皓天的婚事,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讓你有點難過,但是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
我記得,在婚禮期間,楊皓天不斷地出差,有幾次就是出國的,可那時候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是去懇請他的媽媽來參加婚禮。
而楊皓天說的多年不聯繫,應該只是怕我傷心難過才隱瞞我。
“你結過婚,還是和王秀娥的兒子。”周蕙說得很平淡,儘管她的話很傷人,可從她的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感,“而且我還聽說,你不能生育,就憑這兩點,我就不同意你嫁給皓天。”
“阿姨,不是的,我可以……”
“你不用解釋。”周蕙強勢說,“在皓天說要和你結婚的時候,我就把你調查過一遍。憑心而論,你是一個比較上進的姑娘,但你太有心機,不適合我們家。”
我有心機?我怎麼可能有心機!
如果我有心機的話,怎麼會讓楊志剛和蘇飛飛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情那麼久!
“阿姨,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我說。
周蕙幽黑的眼睛,瞧得我毛骨悚然,“你和楊志剛結婚是事實吧,你不能懷孕我也沒冤枉你吧?”
“我只是一邊子宮發育不良,並不是真的不能懷孕啊!”我鼻頭溼溼的。
“那有如何,我絕對不能允許像你這樣的女人害了我兒子一輩子,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朝三暮四的人!”周蕙從包裏拿出一份字,看着有幾張,“簽了它吧,你可以看看我給你開出的條件。”
我接過那幾張紙,竟然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這幾天我一直都在考慮,要不要原諒楊皓天對我隱瞞蘇穎穎的事,但每當我想到要和楊皓天離婚,我的心就如刀絞一般。
“這份協議書,皓天知道嗎?”我顫抖的手指,放在桌下,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軟弱的樣子。
“知不知道都沒有關係了,皓天他從小就聽我的話,唯獨你的出現。”周蕙說,“只要你簽字,皓天那裏我會解決,你也得多替替你的家人和朋友想想,不是嗎?”
我極力剋制住自己不生氣,畢竟這是楊皓天的媽媽,“阿姨,你……不能靠那些不靠譜的流言,就否定了我和皓天的愛啊!”
在周蕙的眼中,我總算看到了一點情感,那就是在我說出愛這個字的時候的不屑。
“你還年輕,有些道理可能現在還不懂,但是你要相信,分開是你們現在最好的選擇。”周蕙一字一句徐說。
“我不會籤的。”我流下今天的第一滴累,任我再堅強的心,都被周蕙一層又一層地扒開。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皓天說要來陪你過年,被我攔住了,但三天後他肯定會來找你,到時候怎麼做,就看你自己了。”放下這句話,周蕙就走了。
留下呆滯的我,還有一份冰冷的離婚協議書。
手機響了,我擦了擦眼淚,接起電話。
“喂,叔叔啊,你找我嗎?”
“你不看看幾點了嗎,還不要回來喫飯!”
自從我回家後,叔叔總還把我當成小孩,和我讀書時一樣。
“好好,我這就回來了。”
在回家之前,我得先處理了這份離婚協議書,捲成一團,塞到包裏。
回家後,我先把包扔到自己的房間,再把門給掩上。
見你了。”嬸嬸邊給我夾菜,邊說。
我點點頭,“看見一個熟人,便聊了兩句。”
遇見周蕙的事,我並不打算和叔叔他們說,他們本來就替我操夠心了,再讓他們擔心,我實在於心不忍。
可我想不到的是,像周蕙這樣看着斯文的人,做起事來完全和楊雄是從一個套路中出來的。
才第二天,周蕙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
叔叔在的小學,是易縣裏最好的小學,每年都會進行教職評估,分數最低的三個老師,會有被學校開除的危險。
每年叔叔的評分都是在中上,可就在今天早上,叔叔接到校長的電了話,問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叔叔待人都是和氣的,和同事也從來不爭吵。
接到這樣的消息,我立馬想到了昨天周蕙和我說的話。
如果叔叔失業,那他這一家人所有的生計,都得落在嬸嬸的身上。
安傑還在讀書,奶奶還需要人照顧,叔叔不能失業的。
全都是我拖累了他們。
我關起門,把昨天塞在牀底下的離婚協議書又給找了出來。
周蕙開出的條件確實優渥公道,她會把楊皓天手中天使資金的股份換成現金給我四分之一。
這裏頭,至少是上千萬的金額。
若是我不簽字,恐怕周蕙還有做出其他的事來威脅我。
無論是失去或者傷害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我都是不願意的。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我再也沒有接到楊皓天的短信或者是電話。
之前周蕙說她把楊皓天給攔住,想來他是被困住了。
放下手中的離婚協議書,我想清楚了,如果三天後楊皓天真的來找我,我就選擇和楊皓天一起面對。
如果他沒來,那我就當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等待,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
我每天早上起來,最想的就是夜晚的到來,這樣我就能快點見到楊皓天。
但是我又害怕時間走得太快,如果楊皓天沒來,那我又該怎麼辦。
時間和平常一樣,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到了大年二十九這天,也就是和周蕙說好的三天後。
當太陽掛起的那一刻,我睜開眼皮,一夜未睡的我,竟也不覺得會困。
從我起來,洗漱後,才七點。
“安南,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嬸嬸在準備過年用的東西,她瞧我總在發呆,便問我。
我恍過神時,看到嬸嬸關心的臉,我笑了笑,“沒啥,就是在想,我小時候家裏過年才叫一個熱鬧。”
“那還用說,當時你爸媽還在……”說到這,嬸嬸立馬住了嘴,但立馬又換了話題,“我們還住在舊樓裏,那時候整個大院的孩子在過年時都愛湊在一起,那時院裏的男孩子都喜歡和你玩呢!”
“是啊。”我淺淺地笑着。
在回憶過去的同時,我依然沒有等來楊皓天。
叔叔去給校長還有領導拜早年了,在以往這個時候,叔叔雖然也會給校長他們送點禮品,但我看到,今天他出門時心情格外地沉重。
整個下午,我都在幫嬸嬸準備明天要喫的東西,安傑則去小區樓下和其他的孩子放花炮了。
夜裏七點,叔叔一身酒氣地回來,嬸嬸嘴裏怪叔叔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喝那麼多,眼裏卻都是心疼。
安傑吃了飯後,又下樓放煙花去了。
我給奶奶擦了身子後,望着遙遠的月光,扒在牀邊,拿着奶奶的手放在我的頭上,就像小時候她摸我時一樣。
“啊……啊。”
奶奶中風後,只能發出不清晰的聲音,我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奶奶你是有話和我說嗎,你別急,等你病好了,再慢慢和我說。”我替奶奶掖着被角。
“南……”忽然奶奶發出一個比較清楚的音節。
我俯下身,“奶奶你要說什麼?”
“你…要……開心。”斷斷續續,奶奶說完這四個字已是滿頭大汗。
頓時,我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地打在地板上。
我聽到了自己碎了的心,突然又慢慢合在一起。
“奶奶你放心吧,我會好好活着的,你也要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我哽咽地說。
看奶奶滿意地合上眼睛,我才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迎面卻撞上下樓放花炮的安傑。
“是有鬼在後面追你嗎,怎麼跑得那麼急?”我問安傑。
“不是鬼。”安傑在喘氣,“是姐夫,姐夫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