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屍道無極 >第八章 這就難看了
    背靠石壁,絲絲涼意侵入機理。

    還沒怎麼樣呢,閻小樓自己先亂了方寸。不僅手腳發冷、冒虛汗,更心生退意。

    猶猶豫豫間,白天官一聲召喚,一下就將他的魂兒拉了回來。

    深吸口氣,閻小樓盯着腳尖,埋頭緊走,嘴裏一個勁的唸叨:“沒事兒、沒事兒,他們都是明理之人,不會隨便打人的,師兄會護着我的,不會有事的……”

    靠着一套車軲轆話,成功說服自己的少年定了定心。

    剛一擡頭,目光不經意間那麼一帶,忽然發現,打右邊數第一間茅屋前,一個乾瘦、黢黑的小老頭正蹲在門口,吧嗒吧嗒抽着旱菸。

    見他看過來,居然還放下煙槍,咧開大嘴呵呵一笑。

    老人家牙口不好,又常年叼着旱菸,本就參差不齊的牙齒黑乎乎一片,再配上那一臉和乾屍不相伯仲,鬆鬆垮垮的褶子。哪怕笑得再燦爛,這儀態、這長相,也只會令人生厭。

    閻小樓擰着眉頭,火燒屁股似的從他面前繞了過去。

    少年衣衫襤褸,整日裏邋里邋遢,混得跟乞丐似的,以貌取人的毛病,真沒有。他只是覺得那個老頭身上,有股子說不上來的東西,本能的想要遠離他。

    心一慌,他步子更快,稍不留神,險些和一個病怏怏的男人撞在一起。

    匆忙間,閻小樓往後一撤,讓出大門。

    身板單薄,彷彿一陣風就能掀翻的男人慢慢轉過頭,麻木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朝白天官低了低頭,漠然道:“三師兄。”

    眉峯一緊,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白天官攙了他一把,刻意壓低了聲線:“身子還不見好?”

    嗤笑一聲,男子連眼珠都沒動一下,聲音更是毫無起伏:“我這把身子,早廢了。”

    一句本該帶着怨氣、不甘的話,硬生生讓他說得平淡如水,真正是哀莫大於心死。

    白天官目光一凝,心口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隱隱泛着疼。沒有用那些無關痛癢、純粹安慰人的說辭糊弄人,白天官只是十分小心的扶着他往屋裏走。

    一見林三三,平日裏總是拉着張老臉,看誰都不順眼的白鐵成難得露出幾分慈和:“老五也來了?坐!”

    “謝師伯。”

    安置好林三三,一擡頭,沒看見閻小樓,白天官輕嘆口氣,親自把人薅了進來。

    邁過門檻,閻小樓怯怯的擡起眼,往屋裏掃了一眼。

    這是間正廳,長寬不過一丈,對面擺着一對靠椅,下手邊列有四張圓凳。

    白鐵成、徐清風居首位,其中一張圓凳被那個病怏怏的男人佔着,其他人就那麼三三兩兩站在旁邊。由於地方逼仄,一眼看去,只覺得密密麻麻全是人。

    根本不敢瞧仔細了,閻小樓揪着衣角,像個小媳婦似的,緊張的埋下頭去,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喘。

    將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徐清風看着白天官,明知故問道:“這是……?”

    “他叫閻小樓,是我在路上遇見的,特地帶回來給師叔瞧瞧。”

    徐清風點頭一笑,目光落在閻小樓身上:“近前來。”

    和煦如風的聲音飄過耳畔,閻小樓聽是聽見了,但因爲一直垂眼看着鞋面,根本不知道徐清風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又因爲緊張到不行,更是不敢亂動。

    徐清風皺了皺眉,倆眼皮上下一翻,這人是聾還是傻?

    關鍵時刻,還是白天官向着他,擡手拍了拍他肩膀,低聲安慰道:“別怕。”

    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閻小樓牙疼似的哼哼了一聲,算是應下了。

    徐清風暗暗一笑,打趣道:“你這孩子,我又不會喫人,近前來。”

    “是——”

    往前蹭了幾步,閻小樓就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是越走越心驚,是越走越害怕。兩條寬鬆的褲腿就在那抖啊抖啊抖,抖個不停。

    徐清風也不想嚇着他,很耐心、很溫和的表示:“莫怕!”

    常言道:“事不過三”。他要是再噤若寒蟬,未免太不識趣,只怕更會惹人煩厭。

    提起口氣,閻小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雖然全身緊繃,但總算不哆嗦了。

    對於他的表現,徐清風還算比較滿意:“擡起頭來。”

    “是。”

    閻小樓目光一擡,照他的話做了。

    兩道目光碰到一起,本來沒怎麼上心的徐清風倒是頗感意外。

    這少年雖然畏畏縮縮的,上不得檯面,那雙眼睛卻靈光內斂,出挑得很。

    笑意更深了兩分,徐清風問道:“多大了?”

    閻小樓趕忙一垂眼:“十七。”

    “可有修爲?”

    “有。”想了想,他立馬又補了一句,“先天境小成。”

    十七歲,先天境小成,也還可以,起碼比不爭氣的老十強多了。

    與白天官交換了一下眼神,徐清風很相信自己這個師侄的能力,也就沒有詢問更多,直截了當道:“你可願意拜入我門下?”

    別說閻小樓自帶修爲,就算白天官真領了個棒槌回來,他也不會將人拒之門外。反正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無非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兒,沒啥大不了的。

    徐清風不過是順水推舟,閻小樓卻當真了。

    眨巴眨巴眼睛,他撲通一跪,張嘴就喊“師父”。

    徐清風一下就樂了,起身將人帶起來,順手幫他掃了掃身上的灰,數落道:“你這孩子,猴急什麼?”

    閻小樓也實在,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怕師父反悔。”

    得,這一口一個師父叫的,他算是賴不掉了,十幾年都沒收過弟子的徐清風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當然,規矩還是要有的。

    徐清風微微板起臉,不輕不重的罵了一句:“胡說什麼?”

    閻小樓雖然不諳世事,但觀感敏銳,知道他根本沒生氣。加上喊了一聲“師父”,在他心中,已經將徐清風和白天官列到一塊兒了。

    親近一多,恐懼自然少了幾分,於是,只“嘿嘿”笑了兩聲。

    暗暗算了算日子,徐清風一回頭,詢問道:“下月初六收小樓入門,師兄以爲如何?”

    屍王谷一向人丁單薄,多口人也是好事,白鐵成自然滿口答應:“好!就下月初六吧。”

    聽到這,在外逡巡良久的季嵩年坐不住了。扶着門框往前一站,喊了聲:“師父。”

    對於自己這個小弟子,白鐵成是打心眼裏疼惜,一向不甚嚴厲。表情一柔,他朝季嵩年招了招手:“小年,過來,跟你師兄打個招呼。”

    季嵩年很乖巧的跑過去,兩隻小手扣在一起,朝白天官深深一揖,脆生生道:“見過師兄!”

    這孩子脣紅齒白,看着就討喜。哪怕之前有過一點誤會,也讓人記恨不起來。

    白天官本就不是小肚雞腸之人,季嵩年與他見禮,自然不會慢待了他。單手一託,輕笑道:“師弟不必多禮。”

    “多謝師兄。”

    起身的時候,季嵩年微微歪過頭,從下往上掃了眼閻小樓。

    很快,老幺的位置就會易主,師父、師兄的寵愛會不會也跟着跑了?

    哼,想跟他爭寵,門都沒有!

    明明一張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可一直起身子,小傢伙臉上又只剩甜甜的笑了。

    滿眼慈愛的看着季嵩年,白鐵成也沒多想,隨口便道:“小年是三年前入門的,如今已是先天境小成。”

    此言一出,頓時就是一片靜默,各種參着同情的目光紛紛投向閻小樓。

    季嵩年天資卓越,在場之人,少有出其右者,白鐵成是真喜愛他。

    說這個,本意也只是想跟自己徒弟表表情況,完全沒有攀比、炫耀的意思。可如此一來,無異於給了閻小樓一個大大的難堪。

    人情世故的事,閻小樓不太懂,並不覺得白鐵成的話跟他有關。倒是諸位師兄的目光,鬧得他有些不安寧,連忙低下頭去,無端又拘謹了兩分。

    而在徐清風看來,就算閻小樓膽子小,就算他敢怒也絕對不敢言,也犯不着這麼刺激他吧?

    無可奈何的看了眼白鐵成,他趕忙話題岔開,問起白天官這些年在外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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