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屍道無極 >第十一章 一切從信任開始
    次日,晨起。

    閻小樓剛剛用過早飯,就被徐清風一嗓子喊了過去。

    作爲屍王谷中輩分較高的那個,徐清風的住處被安排在山谷最裏側。由於緊鄰絕壁,光線並不太好。從格局上說,與閻小樓那間也差不多,都是分作內外兩重。

    外間擺着兩把靠椅、一張矮桌,牆角立有花架,精心侍弄了兩盆蘭草。除此之外,別無一物,也是簡單到不行。

    坐在左邊那張靠椅上,徐清風單手搭着桌沿,重新打量了一眼閻小樓。

    他這個小弟子,面相不差,好好拾掇拾掇,也挺受看的,不給他丟人。正暗暗點頭,一眼又瞄見閻小樓頭上那根髮帶了。

    徐清風就覺得太陽穴突地一跳,好心情當時就被敗掉大半,隨即在心中裏大罵賈登科:“成天正經兒事不幹,就知道琢磨這些花裏花哨的玩意兒,不在家相夫教子也真是委屈他了。”

    徐清風看不上賈登科,這是事實。但一碼歸一碼,待閻小樓,他依舊是和煦如春風,細緻入微:“你初來乍到,可覺得有什麼不妥帖的?住得可還舒心?”

    且不說賈登科心思細膩,很會照顧人,就憑閻小樓在某些方面缺根筋的性子,也實在說不出什麼來,只連連搖頭:“沒有沒有,都挺好的。”

    閻小樓這個人,輸也就輸在“膽色”二字,論堅韌、論適應力,同輩之中恐怕沒幾個趕得上他的。

    當年突逢變故,一朝淪落天涯,他連飯都喫不上,就隨便往哪個山窩窩裏一貓,過得也挺好。如今苦盡甘來,他照樣坦然得不得了。被子一蒙,一覺就能睡到大天亮,根本不知道啥叫“輾轉反側”、啥叫“患得患失”。

    閻小樓目光淳樸,那種對當下生活的滿意,是打心眼裏沁出來的,絕非假模假式的客氣。

    單憑這個,就很博人好感。

    “那就好。”徐清風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喫的方面……”

    他舌頭一僵,笑容微微有些發苦,卻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淡然道:“老伯的廚藝一向如此,都是這麼過來的。等你渡過元劫,便可辟穀,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閻小樓輕輕地吧嗒吧嗒嘴,並不像標新立異的少年暗暗決定,以後每頓必須少喫兩碗。面上卻不露聲色,恭恭敬敬的應了聲:“是。”

    “嗯——”語調往下一壓,徐清風對閻小樓這種溫順、謙卑的態度很是滿意。頗爲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即切入正題,“你修的是何種功法?”

    閻小樓愣了愣,坦言道:“《養氣訣》。”

    沉吟一聲,徐清風明顯猶豫了一下,才淡淡道:“拿來,我看看。”

    功法這東西,哪怕再不入流,一個個也都敝帚自珍,捂得可嚴實了,最忌外傳。

    閻小樓雖然一口一個師父的叫着,畢竟沒有正式定下名分,他並不確定對方是個什麼心思、肯不肯信他。

    閻小樓卻沒想那麼多,從懷裏取出《屍典》,翻到開篇第一章,雙手呈了過去。

    將半部殘卷拿在手裏,徐清風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一目十行,通篇看下來,又信手往後翻了幾頁,便把殘卷交還了回去。

    在教徒弟方面,徐清風與白鐵成可謂一脈相承。就見他微微擡了擡臉,表情立時寡淡了幾分,不鹹不淡道:“能憑一篇心訣小有所成,也算不易。”

    這話是真心的,但絕沒有稱讚的意思。

    閻小樓倒好,心大,也好哄。徐清風只是稍微透了點口風,他就挺樂和的,嘴角恨不得咧到天上去。

    看着頗有些美滋滋的少年,徐清風把臉一撂。雖然沒有出言斥責,卻冷哼一

    聲,語氣明顯嚴厲起來:“小樓,你先天境小成,有多久了?”

    徐清風這般陰晴不定,說惱就惱,閻小樓也是真搞不明白。

    不過,倒是一如徐清風所願,他那條名爲“驕傲”的小尾巴還沒翹起來,就被一指頭按了下去。

    閻小樓視線往上一瞥,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蔫巴巴道:“有大半年了。”

    徐清風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蠟紙,兩根指頭夾着,很隨意的往前一遞。

    在他的示意下,閻小樓將蠟紙接過來,正看着,就聽見師父在一旁徐徐道:“那篇《養氣訣》用做修身尚可,真正要入大道,還缺一味引子。”擡手點了點那頁蠟紙,“你先看看,可有什麼不懂的?”

    這張蠟紙與普通書本大小相當,上面只有寥寥百字,用詞也不晦澀。閻小樓逐字逐句讀過,搖頭道:“沒有。”

    還行,有點底子。

    未免疏漏,徐清風特意叮囑道:“這章《清心感應篇》你拿回去,仔細鑽研,有什麼不明白的就來找我。自後要加緊修煉,切不可荒度春秋,知道嗎?”

    修仙一途,劫難多多。

    先天境,一直被認爲是踏足仙道的基石,前後可分作兩個階段。

    前一部分,祛盡體內濁氣,是爲小成。後一部分,感應天道,曆元劫而破繭。

    元劫之前,各門各派的心法大同小異,並不存在相互排斥的問題。那篇《養氣訣》沒有後續,轉修《清心感應篇》倒也無妨。

    只是,兩者之間並不完全契合,閻小樓恐怕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時間和心血,才能所有成就,徐清風難免多囑咐幾句。

    將蠟紙沿着摺痕疊好,往衣襟裏一掖,閻小樓拍了拍胸脯:“師父放心,我知道了。”

    閻小樓答應得爽快,徐清風眉宇一舒,語氣和緩了許多:“你若肯用心,頓悟只是早晚的事。屆時元劫加身,爲師會發動劫陣,親自爲你護法,你不必有所顧慮,專心研修就是。”

    不必有所顧慮?

    閻小樓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什麼時候,是全然沒有顧慮的。

    已經習慣什麼事都自己擔、自己扛、自己躲藏的閻小樓,在此刻,想要靠近,又望而生畏。最終只是一低頭,悶悶的應了聲:“是。”

    閻小樓的異樣太明顯,徐清風想不注意都難,可又不知道他這是因爲什麼。礙於師父的面子,更又不會主動去問。想了想,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想起了哄小孩的那套。

    從袖筒取出一隻半個巴掌大,半新不舊的錦囊,徐清風笑着說道:“這個也給你。”

    閻小樓緩了緩神,從他手裏把東西接過來,來回翻看了兩下,疑惑道:“師父?”

    “這是乾坤袋,你先拿着。等正式入門,再把本門心法和玉牒一併傳給你。”

    “乾坤袋?”

    閻小樓語氣一揚,多少有些意外。

    乾坤袋嘛,他是見過的,不過和這個不太一樣。

    翻來覆去、左看右看,閻小樓簡直愛不釋手。

    徐清風輕笑道:“會用嗎?”

    “嗯!”重重的點了下頭,閻小樓一彎腰,利索地將藏在靴筒裏的匕首抽出來,手腕一轉,刷地在食指割開條口子。

    寒光一過,皮肉微微張開,殷紅的血珠一下就冒了出來。

    當着徐清風的面,他將食指直接按在錦囊上,橫着一抹,一道光芒隨之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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