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屍道無極 >第三十九章 賊喊捉賊
    衝冠一怒,心境已然破了。閻春雨只管踩着凌亂的步法,仗劍斜劈而下。

    青光拖曳,劍勢兇狠無雙,一溜兒冰花卻在黑袍人頭頂兩尺左右戛然而止。劍鋒所及,一小塊魚鱗甲帶着金光,憑空擋住去路。

    “叮——”

    尖銳、倒牙的金屬撞擊聲帶着迴音兒,震得人兩耳生疼、嗡嗡直響。

    一招尚未用盡,就見金光鋪展,大片甲冑在他劍下勾勒成型。

    閻春雨眼前一花,倏忽間,黑袍人如泡影幻滅。站立人前的,赫然是破馬張飛、怒不可遏的石闕。

    只這片刻,老爺子披盔戴甲,浴血歸來,眼神兇得像是要喫人。

    閻春雨心神一凜,收劍急退。

    閻小樓亦是大驚失色,一邊緊着往前趕,一邊高聲道:“石前輩,是誤會!”

    “哼哼哼哼。”吭氣般連笑了四聲,石闕瞪着滿是血絲的眼睛,頻頻點頭道,“好,好!好計謀,好手段!居然連我也誆騙過了。”

    咬牙切齒吐出這一番話來,石闕恨不得生啖其肉。

    當下也不廢話,眼中殺機一閃,一疊符紙即飛出袖口,“嗖嗖嗖”圍成一圈。而後雙手掐訣,猝然發動。

    霎時間,天降光雨,方圓三丈之內一片輝煌,晃得人睜不開眼。

    閻小樓才搭了個邊,只覺得天上下的是刀子,打在身上又冰又疼。

    與此同時,深陷其中的閻春雨就在他面前,被刺目的白光徹底吞噬。

    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生理性淚水奪眶而出。閻小樓心無所念,大腦一片空白。

    另一邊,石闕雷霆之怒未減,喝了聲“魔頭,受死!”,一道掌心雷便朝他扔了過來。

    電光閃爍,一路“噼啪”作響。

    閻小樓無意識地轉頭、側身,剛好將右臂送到雷火之下。

    “呲”地一下,碎布隨着血肉四處飛濺,短兵脫手,嘡啷一聲掉落在地。

    閻小樓矮身拾起匕首,隨即就勢一滾,貓着腰,朝石闕殺了過去。

    剛走出幾步,一陣鑽心的疼痛陡然傳來。

    閻小樓慘哼一聲,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個倒栽蔥。

    偷眼一瞧,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臂被炸得血肉模糊,森白的骨頭斷做兩截,往內側支出一塊棱角分明的小包,焦糊的肉香時不時往他鼻子裏鑽。

    疼!真的是太疼了。

    不光是胳膊,從腳趾尖到腦瓜皮,全身上下突突直跳,就沒有不疼的地方。直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往下淌,整個人就跟剛從水裏撈上來似的,衣服褲子全透了。

    正是舉步維艱之時,第二道掌心雷緊隨而至。

    疼得找不北的閻小樓一屁股蹾在地上,憑藉風聲,反手持着匕首,胡亂往前格擋了一下。

    “咔嚓!”

    純鋼匕首崩成幾段,碎片擦過小臂、臉頰,往身後飛射而去。輕微的骨裂聲中,左手哆哆嗦嗦痙攣不斷,已然不聽使喚。

    到了這個份上,石闕竟還是不肯放過。耍起掌心雷就跟玩似的,輕易又賞了他兩道。

    半殘的閻小樓避無可避,索性護住後腦勺,一頭栽了下去。

    前一道雷火貼着他肋下砸到地上,濺起一圈大大小小的土坷垃。後一道雷火不偏不倚,在他腹部炸開一個海碗大小的血窟窿,腸子肚子都露在外面。

    幾番折騰下來,閻小樓雖然沒了人樣,畢竟沒有直接傷到要害。留着口氣兒,癱

    在地上一動不動。

    石闕夾着張符紙,緩步走到他跟前,冷聲道:“那魔頭現在何處?”

    閻小樓蜷成一團,恍惚聽見有人在說些什麼,牙齒“咔嗒咔嗒”磕了幾下,可着要緊的,氣若游絲道:“石、石前輩,我們被、幻象所迷,並非、並非——”拉長了一口氣,他竭盡全力道,“有意傷你。”

    石闕眯起眼睛,恨聲道:“事已至此,還要這般巧言令色?當真是死不悔改!”

    指尖微動,正要了結了他,一副有力的臂膀突然自身後將他箍住,滲着寒意的兇器隨即橫在頸間。

    胸口被貫穿,身上密密麻麻全是血洞的閻春雨貼在他耳邊,如鬼魅一般輕聲道:“石前輩,此間幻陣着實厲害。不管你看見了什麼,都不是真的。我們與那魔頭無涉。”

    石闕縱橫數十年,千光萬刃陣下兇魂近百,從無失手。

    他不曾想過閻春雨還能逃得一命,加之靈識受限,無從施展。一時不察,竟馬失前蹄,叫他鑽了空子。

    老爺子生性耿直,軸得很,儘管受制於人,也絕不做奴顏婢膝之態,反而破口大罵道:“妖物,休要顛倒黑白,拿那丫頭的不經之談搪塞於我。”

    “廢話少說,要殺便殺!”

    他們這行人,屬石闕修爲最高。要對付那魔頭,全指着他出力呢,閻春雨自然不可能爲了一個誤會自廢武功。可這一時半會的,想他回心轉意只怕也難。

    閻春雨將劍尖往裏收了收,確保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能在瞬間抹了他的脖子,然後才皺着眉,招呼道:“閻小樓!”

    少年應聲動了動,哼哼唧唧地窩在那兒,爬不起來。

    閻春雨沒有痛感,從他那邊,只感覺到了千萬分的不痛快。心下雖然焦躁難安,眉心的烙印卻穩得很。由此看來,閻小樓應無性命之憂。

    演了回全武行,他終於有機會重新審視當今處境。

    什麼祭臺、黑袍人、天一門門衆,根本就是鏡花水月。來來去去,都是在霧色籠罩之下,迷途難返。

    僵持間,楊夫人突然持着把造型奇特的蛇形寶劍衝出迷霧,才一現身,便滿臉詫然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石闕嘴快,厲聲道:“他們與魔頭串通,殺了應飛。”

    “什麼?”

    楊夫人驚得合不攏嘴,早已做好最壞打算的閻春雨卻是一派平靜,鎮定自若道:“石前輩被幻象所迷,失了心智。”

    “胡說八道!”石闕氣得吹鬍子瞪眼,“妖物,你敢做不敢認嗎?”

    兩邊各執一詞,楊夫人真有些斟酌不準。

    看出她的遲疑,閻春雨反其道而行之,對石闕輕笑道:“果真如你所言,我早就動手了,又何必多費脣舌?”爲表誠意,他撤開寒霜劍,“這樣,前輩可願相信?”

    不說石闕,楊夫人倒是信了六七分,繼而揣測道:“這其中許是有什麼誤會……”

    “婦人之見!”石闕板着臉教訓道,“他二人身受重傷,若殺了我,必定死在你的劍下。如此惺惺作態,你竟也信?”

    石闕出言不遜,話是糙了點,理卻是通的。

    楊夫人這麼一動搖,石闕率先發難。符紙一甩,徑直朝半死不活的閻小樓打去。

    靈符快,飛劍更快。

    寒霜洞穿紙面,法力未成,即潰敗開來。劍身穿過點點星光,回頭直取石闕。

    說着說着竟以命相搏,楊夫人也是蒙了。

    正猶豫着該幫哪頭,亦或是充個和事佬兒,只聽得一聲高喝:“石前輩遭人暗算,他是那魔頭幻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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