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盟實在是沒有想到航岷竟然會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這樣的地方。大年初一要尋個酒樓實在是太難，早還有兩家，可到了下午有一對老夫妻打了個酒棚子。也許是走了一身寒氣，看了在竈頭溫着的熱酒，兩人都情不自禁的挑了個偏僻靠着牆根的位置落座，要了兩壺好酒。
航岷一個勁兒的悶頭大喝，好似一旁的陽盟不存在。
等到航岷半壺酒下肚，陽盟按住了航岷要拎起的酒壺：“航大人，雖則寒冬酒暖，但喝多了還是傷身，航大人若是心有不快，又信得過下官，不如與下官說說，下官或許不能爲航大人排憂解難，但至少以性命擔保，爲航大人守口如瓶。”
航岷掙開他的手，給自己再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纔拿着未放下的酒杯：“你、我、佑我們三是同窗，如今私下何必如此相稱，顯得生份。”放下酒杯，航岷的目光望向姜穆荒宅的方向，“當年在書院，我們三人是佑的才學最佳，家世最好，你我二人都是寒門出身，那些氏族子弟根本看不你我，也只有佑以學問交友，對你我也是多有照顧。其實若非他之故，你我也沒有今日的順途，我們對他有愧，這麼多年卻不知道他一家竟然是含冤而死。”
“是啊，從書院起佑一直照拂我們，他不僅才學好，家世好，品行也是極好。”陽盟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當年我們可是恨極了桑聚……卻不曾想錯怪無辜之人。”
“你知道溫大人今日將我單獨叫去，說了什麼？”航岷突然說一頓，他似乎有了點醉意的眯了眯眼睛。
“不知。”陽盟搖頭。
“我們都沒有想過既然佑和桑聚不合，爲何桑聚竟然能夠升到應天府？佑的確不是個假公濟私之人，但佑也不是聖人，這般多的地方，那可是應天府啊，應天府的通判堪其他府城知府，實權肥缺。佑嫡長孫滿月宴竟然不遠千里也將他請來……”航岷幽幽的說着，帶着一點醉態看着陽盟，“溫大人說他猜測，害死佑一家之人，權勢滔天，至少能夠將佑一家盯得死死的，佑才和當時他格外看重的桑聚故意鬧了一出，是想要將桑聚不着痕跡的調出去，他留在溫州府掌握證據，再傳給桑聚。你看，當年你我都在溫州府爲官，佑竟然沒有尋你我，而是尋了以往沒有交際的桑聚，是因爲佑知曉你和我，都沒有桑聚敢作敢當，不畏權勢！”
“也許佑是覺着危險，而不願連累你我……”陽盟假意爲姜穆說着好話。
航岷喉嚨裏發出了刺耳的笑意，他笑着搖頭，又喝了一杯：“不，佑看人沒有看錯，他不信我是對的，他只怕早知曉我青梅竹馬的表妹成了他的繼母，我明明見過之後，卻當做不識得，他恐怕看清了我是個虛僞，爲了權勢不顧情面的人呵呵呵……”
“我沒醉。”航岷冷笑，“這事兒你也早知道，你不需要再爲我遮掩，因爲用不了多久天下人都會知曉！”
“這話是何意？”陽盟焦急的問。
“你大概不知道，佑有個私生女……”航岷湊近陽盟，一嘴的酒氣在陽盟的耳邊低語，“哈哈哈哈，我也沒有想到，素來正值剛毅，潔身自好的姜知府竟然有個私生女。而這個私生女在十三年前那個晚，還去了府，原本佑是打算趁着這個喜事兒，將女兒的身份公佈於衆的，因爲這丫頭母親已經去世，卻沒有想到後來被桑聚給攪和。佑無奈，也不好將一個小姑娘無名無分的留下來，吩咐人又送回了落腳處，這才倖免於難。”
陽盟的眼珠子都凸出來。
這時候航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拉近：“你更猜不到這個私生女是誰！”
陽盟看着醉意朦朧的航岷，一時間竟然忘了掩飾：“是誰？”
航岷迷着的眼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咧着嘴笑了：“是那位轟動韶華流金的蒹葭姑娘！都在傳潔身自好，誓言不顧二色的明睿候也終究是難過美人關……哈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早在明睿候接任江浙布政使之際，在調查桑聚一案，只是因爲桑聚之女是他夫人的丫鬟，他堂堂正三品，身居高位，手握兩省大權的侯爺，爲夫人一個丫鬟能夠勞心至此，我們竟然信了他也不能免俗。實則是溫大人早查到那位蒹葭姑娘是佑之女，佑死前經常去韶華流金，溫大人這才設計將之帶出來，這姑娘倒是有佑幾分風骨，她知曉父親枉死，故而不惜小小年紀自賣其身，在那狼窩裏等待十年，是爲了替父親沉冤昭雪……”
“她怎麼知曉桑聚不是真兇？”陽盟納悶。
“不是說了，當夜她也在，不但在，她還看到了可疑之人，只不過天黑她人不太清，但她說有法子證實誰是兇手……”航岷說罷又喝了一杯酒。
“她的身份當真不可疑？會不會是溫大人故弄玄虛？”陽盟的心提了起來，故作鎮定問道。
“當天夜裏我去見了表妹，也被她撞見，她連我對錶妹說了什麼都知曉，你來告訴我，溫大人要如何故弄玄虛？”航岷自嘲一笑，“溫大人這是懷疑了我，才讓我和蒹葭對質……況且這蒹葭的事兒還不好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那日去了韶華流金，也因着溫大人的緣故，多問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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