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搖光停止了掙扎,她緩緩的極其艱難的擡起頭,看着溫亭湛。
淚,止不住的滾落。
她不想哭,她沒有資格哭,可她控制不住。
“阿湛”夜搖光的聲音沙啞而又艱澀,“我我該怎麼怎麼面對你”
曾經她以爲她的人生沒有任何殘缺,沒有一絲遺憾,哪怕當年將廣明送走,她也沒有痛得這麼窒息,彷彿空氣之中充斥着無形的尖刀,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極致的凌遲。
她要怎麼去面對他,以後怎麼承受他的好
如果沒有她,他會有個完整的,幸福的家。
是她毀了他的人生,毀了他的一切。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不准你心裏對我有絲毫的愧疚,搖搖,我這些話,只說一次,你聽好。”溫亭湛抓住夜搖光的雙臂,漆黑深沉的眼眸緊緊攫住她,“害死我爹孃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爹孃,是人性的貪慾。”
從一開始,溫亭湛就沒有像夜搖光想得那樣,在得知真相之後陷入過無盡的痛苦和煎熬。並非因爲夜搖光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的至愛,他偏袒包庇她。
誠然換個人他一定會讓其受到懲罰,但卻罪不至死。
夜搖光生下來的時候,不過一個嬰孩兒,她做不了主。
明德太子想要保護自己的女兒,將孩子託付給他的母親,這個時候母親有權利拒絕。
也許是看到搖搖太可愛,她捨不得,也許是旁的緣由,母親接受了。
母親是個能夠爲自己做主的人,她既然選擇接納搖搖,就要爲了後來的事情承擔責任。
一如她必須將搖搖教養好一樣。
至於太子妃
她將明德太子的舉動誤解,她只是個普通的婦人,她會難過會抑鬱是人之常情。
至少,她由始至終沒有想過對他父母不利。
她唯一的錯,就是在孔家和女兒之間,選擇了前者。
這樣很好,因爲是她先不要搖搖,那麼搖搖就可以理直氣壯不要她。、
孔家的人,他不會饒恕,他們該爲他們的貪婪付出代價。
“我沒有怪過士睿,更不會怨怪你,就算母親在天有靈,我相信她也會贊同我。”溫亭湛伸手,輕輕爲夜搖光拭去臉上的淚痕,“搖搖,你常對我說,禍不及子女,爲何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卻做不到。”
夜搖光淚眼朦朧的看着溫亭湛,她說不出一句話。
“我知道,你的人生裏沒有厚顏無恥這四個字,我費盡心思的瞞着你,就是害怕你的心裏,餘生都被負疚和自責填滿。我知道,你現在只是想要一個人冷靜,可我不能給你這個時間。”
“我知道,你爲了我們的孩子也不會離開我,可我不要你用補償的心來對待我,那之於我是挖骨割肉的痛,我不奢求你能夠忘記這一切,但我盼着你能夠讓它成爲過去。
你難道希望桃桃和葉蓁,還有我們未出生的孩子,日後看着爹孃貌合神離麼”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丟掉一切,是因爲我不怨怪,但卻也不能忘懷;我不遷怒,並不意味着我不憤怒。”溫亭湛低聲在夜搖光的耳畔柔聲,“我的每一步,都有我自己的算計。搖搖,我也在算計你。”
“我用這樣的方式,只是希望,你從此以後,只屬於我一個人。”
除了他們的骨肉,再也沒有親情的牽絆。
再也沒有大家,只有他們的小家。
任由天塌地陷,他們只爲彼此活。
斬斷一切,也告別一切,離開這裏,重新開始他們自己的人生。
他逼得蕭家做絕,就是因爲他爲了夜搖光,可以不遷怒他們,但要他再爲蕭家做什麼,那是絕無可能,以往的那些,是當年他和蕭士睿歃血爲盟的情分。
也算,對得起他這份誠心相待,他依然還記得蕭士睿跪在興華帝的面前,對興華帝道:“皇祖父,孫兒纔能有限,恐不能肩負天下興旺,若允禾他真是父王骨肉,孫兒願爲賢王。”
夜搖光枕在溫亭湛寬闊的肩膀上,她看着溫亭湛,發乾的喉嚨令她想說什麼,可她纔剛剛張了張口,就暈了過去。
“搖搖”溫亭湛驚恐的高喊一聲。
“傳太醫,快”
興華帝倏地站起身,他也因爲情緒激動,話還未說完,就暈了過去。
“陛下”
一下子整個金殿上亂作一團,溫亭湛扣住夜搖光的手腕,察覺她竟然動了胎氣,立刻將她打橫抱起來,轉身就大步離去,大殿上的人這個時候無人敢開口阻攔。
聰明的都知道溫亭湛弒君的根本原因,現在溫亭湛不是皇子,而是郡馬爺,而夜搖光也不是明德太子私德敗壞的私生子,而是原配嫡出,誰還敢開口。
溫亭湛抱着夜搖光走到大殿門口,就對上了眼眶充血的蕭士睿。
蕭士睿的身體在微微的發顫,他一直不懂溫亭湛的做法,他以爲溫亭湛是再恨父王,讓他們母子流落在外,讓他吃盡了苦頭。
此刻他才明白,原來不是如此。
孔家是他的外祖父家,和夜搖光一樣,他無顏再面對溫亭湛。
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嚨,令他發不出聲。
溫亭湛看蕭士睿的目光也不再溫和,當然也沒有任何冷漠,而是平淡,平淡的就好似看着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甚至連點頭打招呼都沒有,就抱着夜搖光與他擦身而過。
沒有留在宮裏,溫亭湛帶着夜搖光出了宮門。
“我的馬車,允禾不介意就用一用。”追上來的單久辭,將馬車讓出來。
這是第一次單久辭喚溫亭湛的字,他知道無論是溫大人還是睿王,對於溫亭湛都是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