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卦妃天下 >第1299章 家有賢妻
    次日行刑,溫亭湛可不是監斬官,但他一大早就帶着夜搖光去了刑場不遠的茶樓,這個位置訂的很好,視線正好可以越過層層圍觀的人直達刑場的中間臺上,看到犯人所跪之處。

    “那監斬官,不會是單久辭的人吧?”夜搖光坐在美人靠前望着監斬官問道。

    “搖搖如何看出他是單久辭的人?”溫亭湛倒是有些好奇。

    “你看他,從半個時辰前就頻頻看日晷,恨不得時間快點到了監斬之時,這幅心事重重的模樣定然是知曉今日有事要發生,除了我們,就只能從單久辭那裏打聽到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夜搖光分析給溫亭湛道,“再則如果這個人是我方,哪怕不是我方是中立,你也不至於要弄個假人這麼慎重,怕的就是他打擦邊球,在時辰差不多的時候下令斬首。亦或是,時間尚早,但是他因爲被劫法場的人所驚,故而不得不早將罪犯繩之於法,如此便是陛下也不能說他有過。除了單久辭的人,誰會這樣用一條無辜的生命來挑起胡霆對你的恨意?”

    “哈哈哈哈,夫人分析的頗有些道理。”溫亭湛愉悅的笑出聲。

    “你的笑點真低。”夜搖光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只要是夫人所爲之事,於我而言,那都是極其歡樂所在。”溫亭湛很順口的恭維着哄着夜搖光。

    縱使聽慣了他的情意綿綿,但是夜搖光不得不矯情的承認,她很受用,伸手撐着下巴:“還有一刻鐘,胡霆何時行動?”

    “他不會行動了。”溫亭湛衝着夜搖光一笑,就聽到了朝他們而來的腳步聲,很快衛茁就壓着一身黑衣的胡霆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這是行動的前一刻被溫亭湛給攔下了?

    “胡大人,身爲湖廣都指揮使,無調令不得擅離職守,你難道不知麼?”溫亭湛端起茶杯,輕輕喝一口溫熱的白水。

    “我因何而來,侯爺心中自然知曉。”胡霆自嘲道。

    “本侯還真不知你爲何來。”溫亭湛放下茶杯淡聲道。

    胡霆的目光滯了滯,他認真的看着溫亭湛,這個少年有一雙漆黑幽深如同黑珍珠的眼眸,那一層內斂的華光讓他的眼眸很是深刻,遮擋了他所有的心思,讓人無法窺探一二。

    “我是來贖罪。”胡霆低聲道。

    “贖罪?”溫亭湛劍眉一挑,“贖什麼罪?是假公濟私?還是偷盜稅銀?”

    “二者皆有。”胡霆在這一刻很是坦誠。

    “如何贖,以命相抵?”溫亭湛淡淡的看着他。

    “只有賤命一條。”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胡霆低低的笑了:“人,總有不清醒,自大,得意忘形之時。當年我經歷了洪澇,升上了指揮同知,都指揮使又觸手可

    得。只當自己已經身居要職,卻連一個親友兄弟都護不住,實在是窩囊,一時間才迷了心竅,做下了錯事。”

    夜搖光這才知曉,胡霆那樣救胡孝,並不是其他原因,只是在他風頭正盛的時候,長期被打壓之後,他不想再憋屈,明明自己的兄弟無錯,卻要躲躲藏藏隱姓埋名,他這是鑽了牛角尖。

    “胡大人這得意忘形的很是短暫,又是何故?”溫亭湛接着問,畢竟除了胡孝的事情,胡霆就再不曾做過其他濫用職權之事。

    胡霆的眼中閃過一絲柔光,他只回答了溫亭湛四個字:“家有賢妻。”

    是他的妻子,那個他爲了錢財才迎娶回來的妻子,縱使她是商賈之女,嫁給當時如日中天的從三品指揮同知即便是繼室,也是高攀了他。但,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一輩子都虧欠了她。

    這些年,她從來沒有要求他爲她的家裏某過一分私利,反而一句抱怨都沒有大把大把將銀錢撒出去,成全他的兄弟之情,養着那麼多人。她嫁給他,沒有對他提出過一個要求,無論他做什麼,她都傾力支持。他心中疼惜他的將士,只是不經意抱怨了一句朝廷的軍餉沒有讓他們過得比他想象的好。她便爲他分擔操勞,不着痕跡的讓孃家商行優先聘用將士們的家人或是孃家人,逢年過節的補貼。既不打朝廷的臉,也不會讓他有籠絡將士之嫌,更是幫他改善了所有將士的境況。

    那個比他小了十二歲的妻子,就是那麼優秀到讓他無法不動心的地步,她爲他付出良多,從不反駁他一句。直到胡孝的事情發生之後,她竟然頭也不回的帶着女兒回了孃家,派人來問他要休書。

    當時他的憤怒達到了極致,他幾乎是衝擊了關家,掐着她的脖子質問:“我何處對你不起,你縱使要棄我,也得給我一個理由!”

    她是那麼平靜的看着他:“我嫁你爲妻,非是看上了你的權勢,而是敬你當年帶領一千將士抗洪救災,你是我心中無人能夠企及的英雄,可今日我才發現,權勢可以改變一個人,你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你。你若是要掐死我便動手,也省的日後我們母女陪着你上那斷頭臺!”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當時他用憤怒來掩蓋被她看穿的狼狽。

    “我是否胡說,你心知肚明。”她總是那麼柔和的眼睛,有點冷,“你當年是如何被權勢所壓?你當年爲何只能帶着一千多人去與洪水對抗?你忘了嗎?你今日所爲,和當年那些以權欺壓你之人有何區別?今日你爲了胡孝一家可如此,你要護住你的兄弟明明有千萬種辦法,哪怕你法場上偷樑換柱,我都可以接受。那是你的兄弟,他是錯手殺人,殺得是一個不知廉恥之人,他不該死。可你非要用此來彰顯你今日的顯赫,你的心已經變了,你也不再是當年那個站在洪水中央,讓我一眼看過去,覺得便是天下塌下來你也能夠頂天立地的真男人!”

    就是這一番話,如同刺一根根的扎入他的心底,將他那一點點膨脹的私心給扎得支離破碎,他才發現他自認爲沒有錯的事情,在妻子看來已經完全顯露了他的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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