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文剛出口一個字便又硬生生的給停住了,她想着,爲求長遠,自己該不該同這府裏的人一同稱眼前這個人一聲爺呢?

    爺?!

    這個字剛在喉頭裏滑了一下,林惜文不禁一陣惡寒,想想自己活了二十八歲的年紀,再看看眼前這位高高在上也不過只有二十來歲的小子,這聲‘爺’她可真的叫不出口!

    宇文珏低頭看了眼林惜文,原本如逗弄寵物般纏繞在他指尖的髮絲現在再撫摸起來竟然帶了那麼一點若有若無的憐惜。

    林惜文是敏感的,她不由自主的仰起了頭。

    水色的衣衫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竟然是觸目驚心的一片雪白,彷彿那凝聚了千山的劍氣,一籠天下,容不得人掉轉任何目光,只能把所有的視線都牢牢的鎖在他的身上。

    他略垂的一張臉,容顏如玉,華貴天成。

    她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怔了許久之後,終於垂下了頭,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緩緩道來:“王爺留了我,也就留了牢裏顧家一干人等命,至於留着有何用,王爺自己心裏明白。”

    宇文珏臉上的笑意多的一份嘲諷,他略略的直了直身子,林惜文原本並不依附他的身體霎時與他拉開了一道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唯有兩人的衣衫依舊重疊,彷彿繼續着方纔的虛假纏綿。

    林惜文微微的垂着眼,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說錯話,可惜沒有說錯話並不代表他會喜歡。

    宇文珏偏了偏頭,擡起一隻手,伸向帳外。

    一道人影晃了過來,悄無聲息的。

    林惜文不知道這房間裏還有別人,她下意識偏了下頭想要看清楚,卻也只是看到浮動的紗幔而已。再看的時候,宇文珏的手裏便多了一份卷宗,卷宗不厚,寥寥的只有幾頁泛黃的紙。

    宇文珏看了幾眼,眼簾漫不經心的擡起,落在林惜文身上:“惜文?”

    他念着她的名字的語調帶着譏哨,目光再次下沉,緩緩說道:“大周朝玄興二十八年生,年十五。生父顧順章,母不詳,出生的那日,顧家的長子不知何故突然溺水而亡,滿月那日,顧家的大小姐在花園玩耍被毒蛇咬死,週歲,顧家突然失火……”

    宇文珏聲音微頓,林惜文也不接口,因爲說的每一字每一句與她都沒有任何關係。

    災星!

    宇文珏的心頭滑過這樣一個字眼,隨即,便嘲諷的笑了。

    “你說你叫惜文,還是你父親取的?你還對我說你學過醫?這樣的一個你,十五年來在顧家是什麼地位,又過着怎樣的生活,顧順章什麼時候又給了你這麼一個名字?你又是師從何門?”宇文珏自上而下藐視着她:“你以爲本王爲何要要你?”

    林惜文擡眼,定定的看着宇文珏,再次說道:“我說了,你要我,自然有你的理由。”

    宇文珏的眸光一閃換了個姿勢,指尖一鬆,手裏那幾張紙便如同廢物一般拋於帳外:“好一個本王的理由!那你告訴本王,你可在乎顧家那一百多條的命?”

    帳外的人影緩緩的矮了下來,依舊悄無聲息的,捻了紙張,又退了下去。

    “在乎又怎樣?不在乎又怎樣?”林惜文微微勾脣,語音低的出奇,凝神聽去,恍惚中多了一份動人心神的嬌柔:“我只是在乎我自己的命!”

    只有留着命,她才知道自己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宇文珏看着林惜文,笑出了聲,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你倒是聰明。”

    林惜文擡頭,正巧迎上那樣的笑容,她覺得,他要她的,便是這樣!

    於是,她也笑了。

    清冷的夜明珠光下,這樣的笑容,竟然顯得有些凉薄了!

    凉薄這個詞,用在這樣一個人的身上……宇文珏突然間沒了逗弄的性質,他抽身從牀榻之上站了起來,側身立在一側。

    林惜文仍舊是那樣。

    “惜文,既然你說你叫惜文,本王就這樣喚你。”宇文珏微微冷下了聲音:“既然你想要從本王手裏留下你這條命,你又能爲本王做些什麼?”

    林惜文的心揪了揪,閉上了眼睛,低低的應了一聲:“無論什麼。”

    宇文珏微微一曬:“證明給我看。”

    見林惜文微微蹙起眉頭露出了幾分不解,他也絲毫不以爲意:“本王可不願意自己費盡心力弄出來的是個傻子!”

    偌大的房間裏,聽不到一點聲息。

    許久,林惜文慢慢的直起身來,本就寬大的袍子鬆垮的裹在身上,露出了半個肩頭,她輕輕一扯,衣袍悉數落盡,指尖一勾,連貼身的褻衣也散了下來。

    長長的髮絲便是她唯一遮蔽。

    林惜文擡起眼:“我現在所有的一切,便是如此,王爺若是要用,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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