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的空白後,林惜文才聽到一聲:“是。”
沐清將江玉珩打發走後也勒馬率先去了。
看來宇文珏果然是磨刀霍霍,可他的心意是否在伐遼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山麓蜿蜒,再加上漫天大霧,一縱鐵騎在其前行,默然凝穆卻如幽靈鬼魅。終於駐紮在遼山腳下,與先前的突騎會和,林惜文掀開車簾,隱隱看見那邊巍峨的遼山山脈。
宇文珏一直是騎在戰馬上的,雖然他的身體見好,還是經不住外面那樣陰潮溼漉的空氣,可精神卻出奇的好,他抓着戰馬的僵繩目光清明地望着那邊的城池。
“王爺,是否依計而出。”
將領們彷彿已積蓄好十二萬分精氣神,看來昨日宇文珏已經和沐清他們制定好了周全的計劃。
戰馬小踱幾步,宇文珏拉着僵繩目光從對面城池回到這些將爲他出生入死的將軍們身上,突然緊拉轡繩,從馬上跳了下來,左右侍從連忙驚呼要去攙扶,他卻雙手推開來人——
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將軍們紛紛慌忙下馬就要下跪,他清朗的聲音卻已出口:
“各位將軍莫怕,珏如此並非虛情假意。我體弱,現在還無法親領大軍深入前沿,可,請諸位相信珏的謀判,沐清將軍又是駐守遼關多年征戰在外的奇謀勇士,此一役一定能大獲全勝,在此,請接受珏一跪,拜託各位了。”
林惜文盯着這樣的他真是不得暗暗佩服,這樣小小年紀,這樣的心計,這樣的御人之術——
本來都以爲這煜王只不過是嬌寵而出的權貴,可這樣一番下來,怎樣不令邊關的老將們改觀,又怎樣不激起他們浴血奮戰的決心,事實,這一役確實艱難,又着實打地漂亮。
江玉珩一支進至城下,做出攻城的姿態。
然後另外兩位邊關老將率數十名騎兵,一面做出圍的樣子,一方大罵城中的守兵無能,不敢出戰。
在辱罵聲中,遼軍的守將老羞成怒,果然率三萬士兵依殷泫漾所計劃從東門、南門出戰。
宇文珏又下令收縮陣地,那守將以爲泫漾他們畏懼而後退,便引兵前進,在‘霍都’下一里處佈陣。
這時,沐清的步兵也相繼趕到,列陣與突厥軍對峙。
這次大戰屍橫數裏血流遍野。
此刻,暮色已經降臨,宇文珏下令立即登城,由於沒有攻城工具,將士們肉搏登城,終於攻克‘霍都’城池。
於是,夕陽一道,在血染的暮色中,林惜文乘車在滾滾硝煙裏進入了霍都城。
掀開的車窗簾又放下,到處是掛着,躺着,歪着的屍體,看着只會是一級更比一級高的驚怕與噁心。
這便是戰爭!
林惜文盤腿坐在車內不住吸着氣,這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景連想象着都讓人作嘔,更別提是身在其中。
“惜文。”
車簾再次掀開,宇文珏站在外面像她伸過手,手上,同樣染滿鮮血。
林惜文移動身子過去,沒有牽他的那雙手,自己跳下了馬車。
宇文珏微笑着沒有說什麼,只是上前兩步徑直握上她的,十指相扣。
這一晚,宇文珏抱着她入睡前,輕喃:“馬上就能回都城了,惜文,忍忍。”
在宇文珏的一夜好夢中,林惜文失眠了。
第二天一清早,林惜文就爬爬坐了起來,卻也只敢坐在帳幔裏望着睡相單純的宇文珏,疲倦地擡起手揉了揉眼角,——一隻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宇文珏還是趴在那兒,黑色的發流瀉一枕,美麗的眼睛迷人的望着林惜文,抓着她手腕的手輕輕一拉。
林惜文倒在牀.上。
宇文珏翻身壓在她的身上,開始從她的額角慢慢一路問下來,停留在她剛纔揉過的眼角處,用脣摩挲了半天。
林惜文微微閉上眼睛,任他輕輕的吻,嘴裏無聲的嚶哼着。
宇文珏吻上她的脣,久久不願分開。
“爺。”
幔帳外隱約看見碧痕恭敬微傾的身體。
宇文珏靠在林惜文的臉龐邊,聲音不大:“什麼事。”
碧痕道:“爺,有客拜訪,是五王爺……。”
林惜文微垂了眼,頭偏過一邊。
而宇文珏卻微微一愣,不過,眼睛卻是盯着身下的林惜文。
他淡笑了下,眼漫不經心的拋向外面的碧痕,卻聽見碧痕繼續說的是:“是五王爺譴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是要給……給姑娘。”
林惜文心裏疑惑,宇文闕怎會讓人給她送封信來?
而宇文珏一聽見碧痕後面的話又朝林惜文看了過來,林惜文平靜的對上了他的眼眸。
他起了身,懶懶地自己繫着胸前的一支衣帶,邊象意味闌珊地問:“人呢?他倒是念情,現在人才剛剛得了自由,信便送來了。”
林惜文詫異的看了眼宇文珏,他怎麼知道宇文闕現如今是自有的?
碧痕垂首:“人就在殿外,爺是要……”
“把人帶進來吧。”宇文珏懶懶的往後一
躺,手牽住了林惜文的,將她的掌心攥在手裏,一根根的撫摸她的手指。
“是。”碧痕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遠遠帳幔外進來一個人,隱約看到他一直恭敬彎着腰雙手捧着件東西,走近後跪下道:“奴才給晉王殿下請安。”
聲音尖細,顯然是個太監。
宇文珏眼皮都沒有擡,輕笑道:“勞五弟還惦記着本王身邊的人,信呢?”
那太監連忙呈上。
碧痕接過,走近幾重幔帳呈了上來。
人道是,君子有德,不窺人私密。
而宇文珏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君子,信一到手,便自行拆了這封信,看了幾眼後,臉色就微微的變了。
信拿在手中遲疑了一再遲疑,最後還是交在林惜文的手中,陰沉着道:“或許,只有你能看得懂。”
林惜文伸手去拿,雪白透明的手指正好覆在漆黑的墨汁上,晶瑩的白。
捧着信紙,低着頭,待看清上面的字——
‘今春有客洛陽回,曾到尚書墓上來。見說白楊堪作柱,爭教紅粉不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