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念終生 >第8章 我溫柔虔誠並長久地愛你,只愛你(3)
    警局與西寧路相隔不遠,一條直路開到底,再左轉,然後過三個十字路口就是,開車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了。

    她們找地方停好車,然後沿着人行道走過去,西寧路上房子很多,她們一左一右分兩邊找門牌號。最後,林喜兒在一扇紅色的木門前,看見牆磚上掛着的十一號字樣的綠牌子。

    紀念跑過去,與她並肩站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林喜兒擡手敲門,她刻意將聲音敲得很響,許久後,確定裏面沒有動靜,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誰先來?”林喜兒問。

    紀念看了眼牆頭,這種老式院落,牆頭都不高,對她而言不是難事,於是她說:“我先來。”說完,又不放心地問了句,“你確定你行?”

    “笑話,當年我可是能從我家二樓翻下去和你私會的好嗎?”林喜兒不屑一顧。

    紀念退後一段距離,彎下腰準備助跑,然後一個箭步跳上去,伸手牢牢攀住牆頭,再一鼓作氣,把力氣集中在手臂上做支撐,單腳先跨上去。

    隔着牆頭,林喜兒聽見紀念跳下地的聲音。她重複着剛纔紀念的那一套動作,很快也就翻過了牆頭,落在院裏。

    “我確定他就是Able。”紀念背對着她說,聲音微微發顫。

    “嗯?”林喜兒不明所以。

    紀念看着她面前的這棵桃樹,心緒起伏,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纔開口:“Able曾和我說,他外婆和外公一輩子恩愛,外婆喜歡桃樹,於是他外公就在兩人結婚紀念日那天種了一棵桃樹,幾十年過去,早已枝繁葉茂,而他小時候最愛在桃樹下纏着外公下棋。”

    她語氣哽咽,腦海裏都是那日他與她坐在院子裏說話的情景,她靠在他懷裏,仰頭看他,他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眉眼裏都是溫柔。

    九十年代的房子,看得出後來翻修過,但整體格局卻沒大動,樓下是客廳、餐廳、廚衛和一間書房,傢俱和地板是紅木的,房間整潔乾淨,採光極好。

    書房外搭着葡萄架,綠意盎然,果實累累,紀念站在書桌前發呆,心裏充斥着一股溫暖而親切的感覺,像是曾多次來到過這裏。

    “發什麼呆呀,快來找證據。”林喜兒擡頭催促她,“咦,這個櫃子有鎖,估計是很重要的東西,要不要撬開?”

    紀念轉身看了一眼,有點猶豫:“不好吧,我們先找找其他地方再說。”

    書桌後整面牆都是書架,滿滿當當擺滿書,紀念略略看了幾眼,從易經佛學到國內外名著以及歷史、遊記,種類多而雜,她伸手一一拂過,對着陽光吹一口氣,竟半點灰塵也沒有。

    “潔癖。”她自言自語,“Able也潔癖,又一個新證據。”

    “性別同是男,紀小姐,這算不算也是證據?”譏諷冷淡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紀念驚得心臟重重一跳,呆愣幾秒然後轉過身,穿着白襯衫的談宗熠,臉色冰冷,眉梢眼角都是怒氣,他蹙眉看着自己,薄薄的脣抿成了一條線。

    “Able!”林喜兒尖叫。

    與照片上不同,真實的他,真的與Able一模一樣,林喜兒上上下下非常仔細打量他,終於明白了紀念的堅持,實在太像了,仿若孿生兄弟。

    紀念百感交集,眼眶一陣陣發熱,林喜兒的反應證實了她的猜測,說明這一切不是她的妄想,不是她思念成癡。

    談宗熠身體站得筆直,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近乎冷漠地看着她們,一字一句問:“紀小姐,你有完沒完?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的同事沒有告訴過你嗎?”

    “你還不肯承認你是Able嗎?”紀念迎着他的目光,神情堅定地看着他,“這張一模一樣的臉,院子裏的桃樹,還有一塵不染的房間,你要怎麼解釋?”

    談宗熠淡淡看她一眼,隨即垂下眼簾,拿出手機,快速按下幾個鍵,接通之後,他開口:“我要報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箭步衝過來的林喜兒將手機奪去,狠狠摔在地上。

    “報警?你還真行!Able,就算想分手,你直說啊,說不想和紀念在一起,你想甩了她,裝死算什麼男人!你知道這幾年她是怎麼過的嗎?她連你的葬禮都沒出席,從你死的那天起,她就把自己鎖在你們當初住的房子裏,她堅信你會回來的,她一直在等你,而你卻改頭換面裝作不認識她,你還算人嗎?”林喜兒憤怒地質問,像護着幼崽的母鷹,目光凌厲,聲音尖銳。

    紀念的胸口劇痛,像壓着重石,令人呼吸不暢,那股氣從心底衝上來,她的喉嚨、眼睛、腦袋都陣陣疼。

    林喜兒說的往事歷歷在目,然而紀念並不是因爲這些感到難過和委屈,爲他受的苦她從不覺得苦,讓她不能忍受的是,他竟對這一切冷眼旁觀,甚至想要否認掉她這個人,否定掉他們之間她珍視的一切回憶。

    “Able,就算你不再愛我,也要光明正大地和我告別,而不是裝作不認識我。”她又站近一步,兩人之間只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她擡頭望他,緊咬着下脣,眼睛噙滿淚水,彷彿隨時會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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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談宗熠的心臟一緊,不自覺地握緊了拳,他緩緩吸了口氣,感覺胸膛裏最柔軟的一角如被針刺般的疼,令人大腦恍惚。

    他垂下眼簾,不想再看她,余光中,他看見被風吹起的灰色窗紗幔,突然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很多年前,他母親就站在靠窗的位置,出神地望着外面,他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聽見,最後,他走過去,拽了拽她的衣角。

    “媽媽。”他喊她。

    她轉過身,低頭看他,神情還有些茫然,他忍不住問:“媽媽,你在想什麼?”

    他母親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臉,笑容惆悵,她說:“媽媽在想,人活着啊,其實並不只代表自己一個人,所以,有時候一些看似個人的選擇,最終卻關乎着身邊最親密的幾個人,看着他們因爲自己受到傷害,這是最讓人絕望痛苦的。可惜,媽媽好像明白得晚了。”

    這些片段,像一枚炸彈,在他身體裏引爆,巨大的聲響把人震得發矇,連疼都是後知後覺的。

    “紀小姐,分手沒有那麼難以說出口,不愛一個人,也不需要受到全世界的唾棄,沒有人會爲此大費周章,不惜裝死來與另一個人分開。我不過是湊巧像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死人還陽,那是戲劇裏纔有的情節。”太過劇烈的情緒,堆積在胸口,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人反而顯得更木訥和冷漠。

    我們會本能地對所愛的人溫柔關懷,所以,你看,這樣的冷漠刻薄,怎麼會是深愛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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