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的心一點點軟下來,她不太會關心人,靜了片刻,才問:“那身體好嗎?”
“很好。”
時間這麼珍貴,打一通越洋電話給她,說了這麼久,竟都是這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從前從未有過的,可此刻,竟也覺得樂在其中。
他嘴角微微揚起,神情溫柔。
電話裏出現短暫的沉默,紀念想起了他臨走前自己的一番告白,心情緊張又忐忑,心跳漸漸加快,她想問,可清醒時的她,卻又沒有勇氣。
“我、你。”
“念念。”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紀念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嚨了,臉頰滾燙,她低聲道:“你先說。”
Able能想象她此時有多羞怯,心莫名地顫了顫,語氣也不由更軟更柔:“念念,你才十七歲,還是個小孩子。”
這算拒絕嗎?
紀念的鼻尖一酸,差點落下眼淚,她逼回淚意,有些賭氣地開口:“我是十七歲,不是七歲。”
Able聞言笑起來。
“是,十七歲的小姑娘。”
紀念聽見電話裏傳來敲門聲,然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輕聲與對方說了幾句話。然後纔再次開口:“念念,我現在有事,有時間我再打給你。”
“好。”
入冬後,這裏的天氣很不好,經常下雨,溼冷溼冷的,紀念開始不太出門了,常常盤踞在客廳壁爐前的大沙發上。看書,做功課,發呆,都在那兒,有時困了,就直接躺下睡覺。
Able是十二月底回來的。
紀念向來怕冷,早早地就穿了厚衣服,遠遠看着,像個小熊,Able站在院子外的不遠處,笑得很溫柔。
她一擡頭就看見了他,心“怦怦怦”地跳起來,又驚又喜,愣了幾秒,立即快步朝他走去。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答:“不到三小時。”
“那怎麼不敲門?”紀念有些心疼。
他笑笑沒說話,兩人靜靜看了彼此幾分鐘,空氣裏像有什麼膠着,甜而不膩。
“走,我送你上學。”他說。
紀念看着他,情不自禁揚起嘴角,這一刻,她想起了鄧麗君的一首歌——《甜蜜蜜》。
她覺得,不管他們最後的結局怎麼樣,喜歡上這個人,這本身就是一件溫暖美好的事。她的生活又回到了以前Able在時的樣子。
因爲要照顧她上學的時間,Able把兩人見面的時間,改成了清晨和晚上。
Able每天接送她上學、放學,兩人像散步似的,一路慢慢走,兩個人之間越來越默契,即便沉默時氣氛也仍然和諧,沒有一點尷尬。
學校裏的女孩子都羨慕她有一個這樣體貼英俊的男友,紀念笑笑不解釋,私心裏她希望他是男朋友,可他是嗎?
他說她還小,那是不是意味着等到長大就可以了?
2009年,1月1日,舉國歡慶新年,這一年,她十七歲,是她和Able認識的第二年。
Able和她都不是愛熱鬧的人,元旦那天,他們並沒有去倫敦,而是留在了劍橋,同行的還有沈靜微,他們三人一起在餐廳喫飯,喫完飯,又一起去看煙火表演。
郎才女貌,一對璧人,紀念看着他們,有點兒想哭。
後半夜,街上仍然有人,大家成羣結隊,歡聲笑語,有喝多了的青年在高聲唱歌,他們在路上遇見許多人,每一個人都十分熱情地對他們說:“Happy new year!”
他們也回:“Happy new year!”
沈靜微與Able先送她回去,站在院子外,他們和她告別,看着她進院子再轉身離開。
紀念回過頭,看着他們的背影,愣怔幾秒,脫口喊出:“Able。”
他們停下,一起回頭看着她。
紀念的心狂跳不止,像是要蹦出喉嚨。
她想起了林喜兒的話,萬一他和別人在一起,看你怎麼辦?不能想,一想就覺得難過得要死,她心裏瞬間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氣,她默默對自己說:“紀念,加油!”
她打定主意後,轉身走到他身邊,仰頭看着他,拳頭緊緊握在一起:“Able,你能留下嗎?我有話和你說。”
“好。”他幾乎沒有遲疑。
一旁的沈靜微臉色複雜,但她還是笑着對Able說:“那我在前面等你。”
紀念咬着脣,一臉爲難的樣子。
Able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沈靜微溫和道:“沒關係,你先回去休息吧,晚安。”
沈靜微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在原地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Able隨她一起進了屋,他能看得出紀念整個人都在繃着,她緊張到了極點。
“你喜歡沈靜微嗎?”她問他。
他們還站在玄關處,她甚至都不等他坐下,她怕她如果再不開口,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會很快就消失。
Able愣了愣,然後搖頭。
“那我呢?”她又問。
她一雙手在身下握成拳,牙齒咬着嘴脣,一雙眼瞪得圓圓的,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你喜歡我嗎?”她又問一遍,聲音發顫。
Able心緒翻涌,他看着她,呼吸一窒,異樣而令人激盪的情愫從心底裏涌上來,堵在他的胸口,像是要溢出來了似的。
沒等他說話,她又再次開口:“Able,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像我這樣的膽小鬼,也許……這樣的話,一輩子只敢說一次,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然後,誠實地和我說。”
“紀念,我喜歡你。”他看着她,目光十分溫柔。
紀念,我喜歡你。
紀念,我喜歡你。
她腦海裏、耳裏、心裏,都回蕩着這句話,她呆呆地看着他,然後,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嗎?我說的喜歡,不是老師對學生的喜歡,也不是哥哥妹妹那樣的喜歡,而是……是……”
紀念羞極了,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一張臉火烤着一樣,又紅又燙。
Able看着她,心裏柔情四溢,他含笑看她,輕聲地、堅定地對她說:“我喜歡你,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她一直懸着的心這才落回原處,太過緊張後的突然放鬆,讓她有一種失重後的眩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