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獨家記憶 >第2章 海狸先生VS阿童木小姐(2)
    當一個人發不出[р]這個音的時候,就會變成[л]。[л]念出來類似於漢語拼音裏的邊音“l”。

    以前陳廷上課教過幾次,我都不會,而白霖他們則一點就通。

    於是,[р]成爲我的俄語死穴,誰提我和誰急。

    這天上課,我和白霖剛好遲到了兩分鐘。

    教室僅有一個門,每次進出都只能從講臺邊上,衆目睽睽下走進去,所以遲到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白霖不好意思地叫了報告,打斷了慕承和的話。

    慕承和的黑瞳掃過來,害得我朝白霖的身後縮了縮。他大概沒注意到我,親切地點點頭說:“這兩位同學啊,其實遲到也不是壞事,只是我怕你們來遲了沒位子坐。”

    隨即,我和白霖跟着他的目光望去,講臺下黑壓壓地一片。原本一間能坐下八十個人的大教室,突然就沒什麼空位了。

    正在我和白霖進退兩難之時,有一支救命的手朝我們招了招。

    “小白,我這裏有空位。”

    白霖拉着我急忙奔了過去。

    “你怎麼來我們繫上課?”白霖問。那個招手的是白霖的老鄉,數學系的。

    小白老鄉說:“我也是慕名前來。”

    我納悶:“慕名?”

    小白老鄉點點頭,指了指前面一堆女生:“這些我們系的,那邊是中文系的。”

    白霖急了:“你們數學系男的那麼多,我們外語系就這幾根獨苗苗,你們也要搶,還有沒有天理啊。”

    小白老鄉呵呵一笑:“小白,不要這麼小氣嘛。我們資源共享,資源共享。”

    資源共享……

    慕承和在上面喋喋不休地說:“以前有人跟我說俄語不好教,因爲同學們興趣不大。如今看來,真是杞人憂天。現在中俄關系日益親密,如今俄羅斯已經成了中國最大的能源夥伴……”

    小白老鄉將下巴放在桌子上,用一種迷茫的眼神盯着侃侃而談的慕承和,“連聲音都這麼好聽。”

    要是慕承和知道俄語復興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自己,會是啥模樣。

    “真是沒品位。”這種長相送我都不要,我不屑地埋頭抄筆記。

    “下面我們複習下前幾節課學的單詞,我請個同學念一遍,有沒有主動舉手的?”

    慕承和剛一說完,全體同學便瞬間埋下臉去,特別是外系混進來的那些低頭動作迅速且整齊劃一。

    慕承和環視了一圈,也沒人主動請纓。

    他也從來不帶點名冊,便隨口說:“陳老師以前上課有課代表麼?”

    “有。”有同學小聲回答。

    “那課代表好了。”他說。

    話音剛落,所有人一起呼了口氣,然後又重新擡起頭,發花癡的繼續發花癡,抄筆記的繼續抄筆記。

    白霖遞給我一個複雜的表情。

    “課代表,叫你呢。”白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我恍然一愣,這才意識到,我就是那個倒黴俄語課代表……

    “課代表?”慕承和又叫了一聲。

    然後,引得更多知情者的目光朝我投射過來,假裝缺席都不行了。

    我彆扭地站起來。

    慕承和看到我,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的表情,點點頭說:“34頁的單詞讀一遍。”大概他已經不記得了。

    前頭還好,在讀到Россия這個單詞的時候,我自知弱點便企圖矇混過關,舌頭飛速一閃就過去了。卻不想這並不能逃過慕承和的法耳。

    他說:“等等,你再念一次。”

    我心虛地讀了一遍。

    他察覺有點不對,便糾正:“跟着我讀——Россия。”

    我機械地重複。

    他瞅了瞅我,似乎看出點門道來,“課代表同學,[р]不會發?”

    我咬了咬嘴脣沒答話。

    他朝其他人問了一句:“我們班上還有沒有人也不會的?”

    在座的同學都不知道他葫蘆裏裝的什麼藥,便沒有人敢吱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沒有?”他追問了一句,“都會?”

    繼續安靜。

    “那下課以後課代表到我辦公室來,我單獨教。”

    這一句話說出來,我先是愕然,繼而生氣。陳廷叫我當課代表是我的錯麼?天生不會發彈音也是我的錯麼?這男人上課羞辱我,現下還要在課後折磨我。

    想到這裏,難免對他的恨意更甚。

    待我坐下去之後卻發現女同學們紛紛扼腕嘆息,全然是一副副追悔莫及的模樣。

    小白老鄉緊緊握住我的手,愛恨交織地說:“同學,你可真幸福。回來記得跟我們說說,是啥滋味。”

    那種感覺彷彿我不是去受教育,而是去——獻身。

    5

    慕承和在外語系沒有辦公室,所以他佔用的依舊是陳廷的桌子。

    晚上兩節課的下課時間已經是九點,本來就沒老師了。再待我故意磨蹭了會兒,九點十多分纔去找他,更是隻有慕承和一個人在辦公室裏,連走廊裏的人都少。

    慕承和坐在辦公桌前,正在看着花名冊,見我進門便示意我找了跟椅子坐下。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 雙手交握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說:“我沒有給本科生上過課,更沒有教語言的經驗。我知道我們學校的專業俄語都是小班教學的,一個班不超過二十個人,但是這種二外的大課,挺難。要是我的教法有問題,你作爲課代表可以對我提意見。”

    突然間見他這麼謙虛我倒是侷促起來,“沒,沒。挺好。”

    “那怎麼不會發Р呢。”

    “天生的,有什麼了不起的,人家列寧也不會。”我想起白霖爲了安慰我,而發掘出的例子。

    “你能和列寧比?”

    “你在前面加個齒塞音[т]或者[д],再試試。”

    我依舊“得兒”了半天,也沒彈出來。

    他起身,沒好氣地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納悶地一動不動,我又咋了。

    他見我不挪步子,便無奈地繞過桌子走到我跟前,“別以爲是小事,好好的一個[р]被你整成“”,你都不知道聽起來多彆扭。你看我的嘴。”說着他命令我擡頭,然後張開脣,讓我看清楚舌頭的位置。

    “舌頭捲起來,抵住上頜,然後往外吹氣。”他一邊說一邊叫我仔細看他脣舌的動作,隨即緩緩地發出一個冗長而輕快的彈舌音,罷了問:“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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