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安排了校車,專門來回接送行李。
可是,看着寢室裏那小山似的東西,不要說搬到門口車站,就是拉到女生院門口都是一項艱苦的任務。
這兩天,女生院被破天荒地特許雄性生物自由出入,熱鬧非凡。
一次勞民傷財的搬遷行動,居然成就了很多姻緣。讓那些相互之間,在往日被壓抑住的情感,突然爆發出來,使不少人搭上了學生時期校園戀愛的末班車。
而我們寢室卻門可羅雀。
除了劉啓和白霖那癡情的李師兄,居然沒有第三個男人來幫忙。
李師兄今年如願考上了本校物理系的研究生,兩個月不見,眼鏡的度數又加深了不少,看起來更有文化,也更單薄了。
白霖瞥了瞥他:“得了吧,就你那身板,做搬運,我還看不上。”於是將李師兄哄下樓。
趙曉棠揶揄:“喲——心疼了,還怕我們的行李壓死他啊?”
我婉言拒絕了劉啓伸出的熱情援手。
最後,宋琪琪嘆氣,“你說我們寢室咋這麼沒人氣?”
趙曉棠說:“誰讓你和宋琪琪找的都是謫仙似的男人,一個也指望不上。”
白霖反駁:“那小棠,你咋就沒找個指望的上的人回來?”
趙曉棠回答:“這些學校裏的小毛孩,我還看不上。”
於是,我坐回去上網,一言不發,耳朵裏就只聽見白霖和趙曉棠你一句我一句,爭了半天,從男人的品質探索到愛情的真諦,再辯到婚姻的意義。
眼看日上三竿了,我終於忍不住插嘴問:“請問白大小姐和趙大小姐,你倆想出法子了麼?”
白霖和趙曉棠同時瞪我一眼,那神色彷彿是在怨我打擾她倆切磋脣舌。
最後趙曉棠說:“找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來了四個人,將我們所有東西快捷迅速地搬到目的地。
趙曉棠趾高氣揚地說:“看沒有,這就是生活的真諦。”
“呸——”白霖啐她。
下午去食堂打飯,本部的一切都那麼新鮮。
在西區,我們是最老的一羣女人,而到了本部突然就變年輕了,周圍全是知識淵博、學歷高深的學長們。
白霖兩眼閃閃發亮地說:“處處都有愛情的機遇!”
後來,我故意繞道去看了下那個流體實驗中心,遠遠地瞥了一眼,又匆忙離開。
自從那一次在網上聊天以後,我再也不曾和他聯繫過。
然而,他亦不曾。
老媽離開後,每隔兩三天就會給我一個電話,一下子就比我們面對面呆着的時候,說的話還多。
她是個不善於和人交流感情的人,給人的感覺就是硬邦邦的工作狂。而老爸是個極其外向的人,到哪兒都是樂呼呼的,逗人樂。
我從不知道,我的性格是遺傳自他們中的哪一個,或者兩個都不像?
老媽在電話裏問:“錢夠用嗎?”
“夠了。”
“不夠的話告訴我,別去外面跟人家補習了,專八也近了,好好複習。”
“恩,我挺認真學習的。”
“我下個月7號回來,要我帶點什麼嗎?”
放下電話,白霖在旁邊總結:“我覺得你老媽去外地以後,你們的感情反而比以前好了。”
“不是吧。也許她是想轉變我。”
“小桐。”
“幹嘛?”
白霖放下書,很認真地看了我一眼,“你不覺得自私的那個人其實不是你媽媽,而是你嗎?”
我怔了下,轉而去洗衣服。
其實,老媽走的那天,我就後悔了。我不該和她在爸爸面前吵架,還說出要是躺在地下的是她之類的話。老爸不在這四年,她一個人供我念大學,還要照顧奶奶那邊,工作又是一如既往地拼命。他們單位和她一個年紀的女性,很多都是在丈夫的呵護下,賺點零花錢就成。
老媽很年輕就生了我,她有些同學的孩子還念高中。
所以,對於她而言,人生才過了一半。
這些道理,我都想得通,但是當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一時間沒法接受。我依舊受不了,要有另一個人來到我的家,完全接替我爸爸的位置。
經過搬遷事件中,劉啓不離不棄,義勇幫忙的考察以後,我們寢室的其他人覺得劉啓已經是繼白霖的李師兄之後,跟大家培養革命友誼的大好青年。
於是當李師兄因爲考研成功,請大家喫升學慶功宴的時候,白霖堅持要叫上劉啓。
“劉啓哥哥是我哥們,你不請他就是看不起他。你看不起他,就等於看不起白霖我!”白霖放下狠話。
李師兄百般滋味地聽從了白霖的話。
趙曉棠這一次十分贊同白霖的做法,她語重心長地說:“小桐,男人這種生物,需要處處撒網,重點培養。你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喫飯的時候整好一桌人,李師兄的五個同好,我們宿舍四個,加上劉啓。
李師兄的那些同學,都知道他癡迷白霖的那檔子事,不停地拿他倆開玩笑,以便於藉機製造曖昧氣氛。白霖爲了讓大家的嬉笑眼光從她身上轉走,便不停地將話題移到我和劉啓這邊。
而趙曉棠就跟一個冰山美人一樣,要麼不搭理人,要麼冒一句驚世駭俗的語言出來。
從餐館裏面出來,大夥兒準備從校園裏穿出去,然後到北門那家歌廳去唱歌。
路過商業街的小賣部,白霖說天氣太熱,請大家喫冰激淋。男生們爲了維持光輝穩重的形象,一一搖頭拒絕。
只要有好喫的,我都是來者不拒。於是,我哼着小調,一邊拿着小勺舀裏面的冰激淋往嘴裏送,一邊跟着一羣人走在學校的林蔭大道上。
劉啓在旁邊,白霖等人隨後。
趙曉棠也沒喫,還提醒我:“你好歹顧及下你的形象和體型吧,天到晚就知道喫、喫、喫。”
白霖反駁說:“我們這叫自由自在,享受生活。”
“對!”我轉身附和白霖。
當我轉頭向前的時候,風真好吹來,將耳邊散落的髮絲吹到我嘴裏,和嘴角殘留的冰激凌沾到一塊兒了。
劉啓從掏出一張紙巾遞給我,笑着說:“瞧你這喫相。”然後順手將我嘴邊的髮絲撥開。
我當時右手拿着勺子,左手端着冰激淋盒,輕輕地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