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一起吃了飯。
袁柏說他爸媽都在國外,要年初五纔回來,所以他乾脆就初四回家。他問起我的時候,我說:“家裏也沒人等,就不回去了。”
袁柏知道我父母已經去世了,也沒再多問。喫完飯他付了錢,我很不好意思,說了謝謝。他習慣性地擺手,“哎,這麼客氣幹嗎,怎麼說我們倆也算是……老同學了。”
我尷尬,沒再說。
他之後堅持送我回宿舍,在離宿舍樓還有五十來米的時候,我竟然看到了穿着風衣站在雪地裏的周錦程。
他看着我們,目光深沉。
我不曉得怎麼了,突然轉身抱住了身邊的人,輕聲說:“對不起,對不起,袁柏,你抱着我好嗎?”
袁柏抱住了我。
我之後發着虛汗抓着袁柏的手走到他面前,低聲道:“您怎麼來了?”
他的聲音依然很平和:“想過來跟你喫頓飯。”他看了袁柏一眼,問,“她喫過了嗎?”
袁柏點頭。
周錦程笑了笑,“那就好。”
周錦程沒有多留,甚至沒有去我寢室坐一下,只是在宿舍樓下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他說:“你這兒有伴我就放心了。”
他說:“什麼時候回來打個電話給我。”
他說:“泡麪儘量少喫點。”
他說:“我走了。進去吧,外頭冷。”
我看着他走遠,袁柏的手還抓着我的,他說:“高中的時候我看到他來參加過家長會,他是你的叔叔?”
我一怔。
袁柏鬆開我的手,慢慢道:“他是你的長輩,還是你愛的人?”
“……你們讓我覺得噁心。”
袁柏最後的那句話像一把尖刀刺進我心裏,疼得我幾乎暈眩。
“對不起。”我喃喃開口,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爲對不起利用了他,還是對不起別的。
袁柏離開後,我站在冰天雪地裏,直到全身冷透纔回過神來,回到宿舍便睡下了。半夜感冒,發高燒,睡夢裏夢到那個人,我一直想努力追上他,可最後他還是越走越遠。
大四畢業之後我如願留了校,工作半年後第一次回家,潛意識裏我一直把那裏當成家。
國慶節,周錦程在家,而周兮第一次過來喫飯,周兮結婚後搬去了廣慶市,很少回來江濘。而我沒想到她還記得我,但她對我有着明顯的疏離和忌諱。
我跟周錦程註定無法在一起。他是我的長輩,我們的親戚都知道。他的事業蒸蒸日上,出不得差池,更不能讓別人捉到他跟他養的侄女不清不楚。
後一天我跟周錦程說我要回校了,以後大概會很忙,回來的次數可能很少了。
他看着我,慢慢地用毛巾擦乾剛剛洗水果的手,說:“好,我知道了。”
他之後拿了一把水果刀坐在客廳沙發裏削蘋果,看着電視削了兩個,後又像想起什麼,轉頭問我:“你要喫嗎?”
我說不用了。
他把其中削好的一隻蘋果扔進了垃圾桶裏。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生氣了,畢竟他一直什麼都沒說。
我26歲那年的春節回了家,家裏空無一人,我一點都不意外。放下行李後去了超市,在那裏我竟然碰到了周錦程。
我推着車走出日用品區的時候,在前面的過道上看到了他,他身邊陪着一個端莊大方的女人。我停下腳步,看着他在看到前方的一對母女時也停了下來。他的眼裏有一瞬間的溫柔,他上去跟她們打了招呼,我看向那挽着母親手臂的女孩子,原來是她。
我推着車子轉了相反的方向,與他們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晚上的時候,周錦程竟然回來了,一個人。他看到我時有一點驚訝,“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跟我提前說一聲。”
我說“嗯”,虛應着,不想回答。
他也沒在意,說:“晚飯吃了嗎?我去做飯。”
我說:“喫過了。”
他看了一眼我扔在茶几旁的垃圾桶裏的泡麪盒子,沒說什麼。我在看一部電影頻道播放的驚悚片,窩在沙發的角落裏,被子蓋到下巴下面。
周錦程溫了一杯熱牛奶過來,他笑了笑,“膽子那麼小,偏偏喜歡看這種片子。看完回頭又要睡不着了。”他伸手過來碰我,我尖叫了一聲。
兩人都有些尷尬,我看着他輕聲說:“你別碰我。我害怕。”
他愣了愣,收回手。我轉向電視,看得目不轉睛。
我以爲他會走開,可他卻拿起遙控板關了電視機。
這次的這場性愛在沙發裏被點燃。我有些抗拒,可他卻像等待太久般一再索取,毫不溫柔。
我感覺到有點痛,卻一直咬着牙不發出一絲聲音。最後在他給的高潮裏我軟進他懷中。
等溫度冷下來,我說:“我像她嗎,你在超市裏碰到的那個女孩子?”
他身體僵了一下。而我覺得這樣的溫度已經冷得讓我受不了了。我要起身,周錦程卻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說:“我冷。”
等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了手。
我去浴室洗了澡,那晚一個人昏昏沉沉地睡在牀上,直到凌晨一兩點才睡着。
隔天喫早飯時,周錦程說:“你在北方讀了七年的書,我在北京四年,有四年的時間,我們離得很近……但我也不能去找你。”
我沉默地聽着。他最後說:“你回來工作吧,我在這裏幫你聯繫了一所大學。”
我是他養的,我能離開是他默許的,而他要我回來,我便只能聽命。
之後我回到這裏待在他身邊。白天見不到他,晚上他基本會過來。可那種感覺只讓我想到了同牀異夢。我越來越怕冷,有時候夜裏睡在那兒手腳都是冰涼的,醒來發現自己退在牀的最邊緣。有幾次看到周錦程也醒着,他望着我,最後伸手過來將我抱回懷裏。手腳暖了,可我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漸漸地,周錦程回來的次數少了,有時候一週
回來一次,有時候甚至是一個月。
而這次,是兩個月。
我坐在車裏,沒有問他要帶我去哪裏。車子最後停在了一家豪華五星飯店的門口。他帶着我進到酒店大堂時,我看到了那正中央擺着的一張甚是精美的婚宴海報,一對新人的結婚照,俊男美女,養眼得像明星。原來她今天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