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松柏道館,是晚上十點鐘左右,若白和百草走在安靜的庭院裏,一路上遇到了三四個小弟子。

    “若白師兄好!”

    “百草師姐好!”

    看到他們,小弟子們立刻將路閃開,用恭敬的眼神望着他們,聲音洪亮地向他們彎腰行禮。

    若白淡淡頜首。

    百草略微彎腰,對小弟子們還禮。

    這三年間,松柏道館的弟子們換了一批又一批。有些弟子考上外地的大學,有些弟子不再練跆拳道,新來的小弟子們漸漸成爲了松柏道館的主力,尤其是去年松柏道館獲得道館挑戰賽的冠軍之後,前來報名的弟子人數一下子多了很多。

    “你居然比我回來得還晚!”

    曉螢正在洗漱準備上牀,看到百草進來立刻賊笑起來,“嘿嘿,你是不是又和若白師兄約會去了!”

    “……我、我從來沒有跟若白師兄約會過。”

    百草急得有點結結巴巴。記不清從什麼時候開始,曉螢好像認定了她在跟若白戀愛,只要她和若白回來得晚一些,曉螢就會打趣半天。

    “又騙我!”

    曉螢白她一眼,約會有什麼了不起的,那麼緊張。再說了,又不是沒見過她和若白師兄約會,兩個人都在街上拉手了,還有那晚肩並肩坐在月光下的畫面,要說沒有談戀愛,鬼才相信呢。

    “不過,可惜你回來得晚了,”見她焦急地想要解釋的模樣,曉螢換了個話題,“剛纔初原師兄從美國打電話過來了呢。”

    “初原師兄?”

    心口猛地一撞,手中正要放下的書包被百草緊緊握住。

    “是啊,說起來,好久沒有接到初原師兄的電話了。”曉螢躺到牀上,拿出一本漫畫書來翻,“一轉眼,初原師兄去美國留學當交換學生都快三年了,這麼久沒見,不知道他是不是變得更帥更迷人了。”

    三年了……

    想一想,百草腦海中初原前輩的模樣竟然有些模糊了,只記得那乾淨得像消毒水一樣的氣息,溫暖地揉着她頭髮的手掌,還有那溫和的聲音。

    他留學去做交換學生的事情決定得非常突然,她剛剛從敗給婷宜的打擊中恢復出來,他就已經飛去了美國。

    然後他再也沒有回來。

    最初的時候,她想過按照他留下的聯繫方式給他寫信,可是到了郵局才知道,寄到美國的郵費會那麼貴。她想過如果曉螢給他寄信,可以把她的信夾在同一個信封裏,可是曉螢笑她,這時代哪有人還寫信,大家都用email聯繫。

    她沒有電腦。

    她也沒有錢去網吧上網。

    一開始她拜託過曉螢,在寫mail給初原前輩的時候,幫她問候一下。然而時間一長,曉螢越來越少寫,她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她。

    “初原師兄真是好人,師母剛把我媽媽關節炎發作的事情告訴他,他就打電話來問我媽媽的病情了,還說如果需要,可以爲我媽媽在美國買藥。”感激地說着,曉螢突然瞅向正心不在焉收拾書包的百草,“對了,初原師兄還問起你了呢!”

    百草的呼吸頓時凝滯了一下。

    “初原前輩……提到我了?”

    “是啊,他問你在不在,想要讓你接電話呢。可惜,你還沒回來,我就跟初原師兄說,你跟若白師兄約會去了。”

    “我沒有跟若白師兄約會!”

    “哈哈哈哈,好啦好啦,騙你的啦,哈哈哈哈,看把你急的,”曉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了半天才說,“好啦,我跟初原師兄說的是,你打工去了,還沒回來。”

    “哦。”

    百草鬆了口氣。

    “然後,初原師兄問,”咳嗽一聲,曉螢模仿起初原的聲音,柔和如春風,“‘百草最近還好嗎?’”

    百草屏住呼吸。

    “我回答說,‘很好啊,百草身體很好、功課很好、比賽也打得很好,上個月參加和鄰市的友誼賽,得到冠軍了呢!’”曉螢挑挑眉毛,得意地說,“怎麼樣,這樣回答很夠義氣吧,你每個月那個來,痛得要死要活,我都沒告訴初原師兄呢。”

    “曉螢!”

    百草窘紅了臉。

    “而且,我還把你考上黑帶也告訴初原師兄了,嘿嘿,初原師兄讓我轉達他對你的祝賀。吶,我轉達完畢了!”

    噼裏啪啦一堆話說完,曉螢繼續津津有味地翻看租來的漫畫書。坐在椅子上,百草有些發怔,如果她早回來一會兒,說不定就能聽到初原前輩的聲音了。

    搖搖頭,不再想這些,她將明天的課本收拾進書包,走到衛生間準備刷牙洗臉。水龍頭一開,涼水嘩啦啦流出來。

    “暖水壺就在下面,請用熱水。”

    身後飄來曉螢的聲音,百草錯愕地回頭看她。

    “嗯?”

    “是若白師兄大人的吩咐,讓我盯住你,這幾天無論是洗臉還是洗衣服什麼的,全部都不許用涼水。這壺熱水是我剛纔特別爲你燒的呢,怎麼樣,感動吧!啊,還有,桌子上有包紅糖,等會兒你衝一杯糖水喝了,不過這包紅糖是若白師兄拿過來的,不用感激我。”

    曉螢從漫畫書裏擡起頭,說:

    “就說你們在約會吧,偏偏還不承認。昨天你那個第一天來,訓練的時候臉色發白出冷汗,若白師兄來問我,你是不是生病。我纔剛剛告訴他,你每次那個來的第一天都會肚子很痛,上次比賽也是因爲這樣才差點在決賽中輸掉。結果,今天若白師兄就把紅糖拿過來了,還讓我一定要幫你調養過來。這麼緊張你,你還騙我,真的不把我當朋友啊,哼哼。”

    “沒有,你真的誤會了。”

    洗臉盆裏混合了熱水,熱騰騰的,用溼毛巾稍微在臉上蒙了幾秒鐘,感覺一天的疲倦都在漸漸散去。把毛巾掛好,百草重新走回桌子前,看到了那包紅糖。

    “若白師兄是想讓我把身體調養好,”杯中的紅糖水升騰起嫋嫋的熱氣,猶豫了一下,她說,“參加這屆的世界跆拳道錦標賽。”

    筆隨心動,淡墨的字跡如行雲流水般綻放,雖然是寫在一張舊報紙上,卻絲毫無損字體的風骨。靜待墨跡稍幹,若白端詳半晌,將它移至一旁,又拿出一張舊報紙來寫。

    “宣紙沒了,墨也換成最差的,有股臭味,”嗅了嗅鼻子,亦楓在牀上打個哈欠,“百草知道你替她交了黑帶考級費之後,窮成這個樣子了嗎?”

    若白默不作聲。

    蘸滿墨汁的毛筆輕輕在硯臺上靠了靠,他凝視着舊報紙,思忖了下,纔開始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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