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隊友們歡呼激動的擁抱中掙出來,百草急趕到若白身邊時,看到初原凝視着若白,正色問:

    “你可以嗎?”

    若白擡眼看到閩勝浩已經向賽臺走去,他回答說:

    “可以。”

    “可是,”半跪在若白身邊,百草看到那兩包藥還如同她離開時一樣,靜靜地躺在地面上,彷彿沒有人理會過它們,她胸口一滯,頓了下,焦急地說,“若白師兄,你生病了啊……”

    初原點頭說:

    “並且,若白,你在發燒,體力虛耗很多,這樣的身體狀況不適合比賽。或者,寇震可以代替你去同閩勝浩……”

    “我可以。”

    若白重複了一遍,他緩緩站起身,百草下意識地想要去扶他,他手臂一擋,將她隔開。

    賽臺上,兩個身穿雪白道服的少年站在場地中央。

    面色黧黑的少年,閩勝浩,是昌海道館近年來最出色的弟子之一,是廷皓離開賽場後,最近一屆世界青年跆拳道錦標賽的冠軍獲得者。神色淡然,秀逸挺拔的少年,是從未參加過世界大賽的若白。

    “若白師兄生病了?”

    曉螢她們聽到了剛纔的隻言片語,擔心地面面相覷。眼見着前面四場,岸陽隊在亦楓和百草的回合贏得兩分,同昌海道館打成了平手,如果若白能夠戰勝閩勝浩,就可以取得團隊挑戰賽的勝利。

    雖然對陣閩勝浩,若白的勝面並不大,但是比賽總是會有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總是有一線機會的。可是,若白居然是帶病上場……萬一……萬一……

    想到剛纔百草雷霆霹靂般一連串地旋風踢,硬生生將金敏珠從高高的賽臺上踢落,讓昌海道館丟足了面子。萬一閩勝浩爲了挽回昌海道館的臉面,對若白下狠手,那……那可怎麼辦……“哎呀,哎呀!”曉螢急得坐立不安,緊抓住百草的胳膊,幽怨說,“早知道,你剛纔打輕一點,不要把金敏珠踢下去就好了啦。雖然把金敏珠一腳踹下去很解氣,但是閩勝浩要是報復在若白師兄身上就糟了!”

    百草神色一黯。

    “對金敏珠的最後一踢,是沒有控制好力道,對嗎?”一邊關注着若白正在進行的比賽,初原一邊問道。

    “……是的。”

    雖然她想要打敗金敏珠,甚至用一連串的旋風踢,想要完全打下去金敏珠的氣焰,但是在最後一踢的時候,她並沒有想要將金敏珠如昨日的阮秀梅一樣踢飛出去。如果金敏珠那樣羞辱阮秀梅,太過囂張,那麼如果她作法效仿,又跟金敏珠有什麼區別。

    可是,在使出雙飛第三踢時,她必須用盡身體的全力才能踢出,而用盡了全力,她也無法再控制腿勢的慣性和力道。

    她以爲……

    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是故意的。

    “將腿上的力量收放自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不用感到內疚。”在賽臺上兩人進攻的間歇,初原安慰地揉揉她的頭髮,又拿起一塊大毛巾披到她的肩上,“小心着涼,剛纔出那麼多汗。”

    “對不起,”曉螢羞愧極了,手指頭扭來扭去,“百草,我……我不該那麼說你……我只是有點擔心若白師兄……”

    “沒事的。”

    百草急忙搖頭。

    “擔心什麼,”亦楓瞟一眼曉螢,“拜託你,不要把若白想成不堪一擊行不行?誰勝誰負還難說得很,別隻知道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

    “哦。”

    曉螢耷拉着腦袋,正想再說些什麼——

    “啪——!”

    賽臺上,已是局面陡變!

    在雙方相持試探之後,若白率先發起進攻,閩勝浩似乎早有準備,瞬間回身後踢,這本一板一眼,並無出奇,若白卻在閩勝浩反擊出腿的那一刻,清喝一聲,縱身而起,變直踢爲下劈,腿勢灌着風聲力壓而下!

    一連串的變化看得滿場的人眼花繚亂!

    百草屏息危坐。

    眼看着下劈已罩住閩勝浩的頭部上方,“啪——”的一聲重響,兩個少年的腿影交錯中,竟是閩勝浩的後踢踢中了若白的肩膀,若白麪色雪白,“砰”、“砰”後退了兩步。

    “啊……”

    百草驚聲低呼。

    “啊——!”尖叫出聲的是曉螢,“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明明是若白師兄要踢中閩勝浩了,是若白師兄要得分了啊!怎麼會……”

    亦楓面色凝重。

    “閩勝浩出腿的速度非常快,”申波皺着眉在本子上做記錄,“雖然若白判斷到了他的動作,但是兩次出腿畢竟會慢於一次直接出腿。”在廷皓之後,閩勝浩幾乎壟斷了這個級別的所有冠軍,無論力量還是反應速度,都是上上之選。

    “不是,”望着若白勉強地站穩身體,百草咬了咬嘴脣,手心握緊若白沒有動過的那兩包藥,“若白師兄只是……發燒了。”

    在她看來,若白師兄的速度並不比閩勝浩慢,他起腿很快,時機也掌握得非常好,只是,在空中下劈的那一刻,她能看出若白的身影有微微的晃動,似乎是體力有些虛弱。

    如果若白師兄沒有生病。

    剛纔那一回合……

    0:1。

    閩勝浩得分。

    昌海的弟子們歡聲一片,方纔因爲金敏珠落敗而低落的士氣又重新振作起來。百草握緊手指,怔怔地望着賽臺上重新投入比賽的若白,她能看出若白的面容有病態的蒼白,嘴脣也發燒得有些乾涸。

    其實,她並不是不明白,若白爲什麼堅持要上場。

    …………

    ……

    自從廷皓宣佈不再參加任何比賽,半退出跆拳道,若白有整整一年的時間非常消沉。他拒絕去沈檸教練的跆拳道基地,每日除了帶領松柏道館的弟子們做日常的訓練,自己幾乎不再做任何實戰練習。

    “你……很想戰勝廷皓前輩?”

    兩年前的那一晚,她問若白。因爲若白的肅冷淡漠,她素來有些怕他,只是一天天這樣看着他,終於她鼓足勇氣,在月色下的木廊上,小心翼翼地同他坐在一起。

    “是因爲,”久久聽不到他的回答,她硬着頭皮自己說,“你把廷皓前輩是爲最強勁的對手,而廷皓前輩不再參加比賽,你再沒有跟他正式交手的機會……所以,有些難過嗎?”

    月光很淡。

    若白的面容被映在房檐的暗影裏。

    “你爲什麼要練跆拳道呢?”她遲疑了一下,凝視着他沉默冰冷的側面,“就只是爲了,要打敗廷皓前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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