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二人仍一聲不吭地立在身後,綰苓斥道:“再不快滾,本郡主便賞你們板子!”
清淺低頭一笑,調侃道:“看來定是某人惹惱了我們郡主。她們也只是奉命辦事,莫讓她們難做,或許我能幫你。”
綰苓又衝身後二人喝道:“還不快滾!”
綰苓身後的大丫頭忙對清淺說道:“蘇姑娘,我家郡主便麻煩你了。你好好勸勸她。郡主再這麼下去,我們這些下人可要被剝皮了。”
綰苓冷哼道:“再不立刻消失,我現在便剝了你的皮。”她話音剛落,身後二人互望一眼,迅速轉身離去。
綰苓深吸了一口氣,沮喪地尋了塊空地坐了下來,噘嘴道:“這幾日,我常去他愛逛的地方找他,但他的態度一直頗爲冷淡。你上次暗地給我提醒,我知道他喜歡有才情的女子,便投其所好同他聊詩詞歌賦,可他卻仍是惜字如金。”
“我努力過了,卻依然不行。或許我做得再好,也不可能成爲他心儀的女子。”綰苓用力抓起一把泥土,狠狠地朝前方甩去。
清淺淡淡一笑,忽然很喜歡這個隨心隨性的女子。她從懷中掏出錦帕,替綰苓將掌中的泥污擦去,“其實你的個性挺好的,在我們那兒可是有不少人喜歡呢。”
見綰苓一臉莫名地望着自己,清淺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現在的你很好。雖然嘴上有時會不饒人,但善良,熱情。”
“有你說得這麼好,那他爲何看不上?”綰苓疑惑地反問。
清淺緩緩開口,“莫要因爲任何人去改變原本的自己,也莫要刻意去代入他人的脾性。如此,你會不舒服,而那也並非真正的你。一見鍾情的例子極少,唯有日久生情,纔是真的緣分。喜歡你的人,要你的現在。愛你的人,要你的未來。”
綰苓眨了眨眼,一字一頓道:“雖然我不是太懂,但我感覺蘇姐姐應該有過大見識,你懂得很多。”
“沒事,等你有了這樣的心境,便自然懂了。”
綰苓皺了皺眉,噘嘴道:“我已經不小了,十六了。”
清淺莞爾一笑,“十六,你還太小,閱歷不夠。等你經歷過了,自然就會明白。”
“你也才十九,好意思說我。”
清淺微微一愣,笑了出來,將手探向了綰苓的腰間。
綰苓嬉笑着閃躲,站起身同清淺打鬧了起來。二人一路打鬧着跑到岔路口,綰苓迅速拐入了小道。清淺正欲追去,胸口卻猛地一痛。她只覺呼吸一頓,彎下腰去,痛苦得用手死死按在了胸前。這錐心之痛,莫不是與那日被逼服下的毒藥有關?
綰苓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蘇姐姐,快來呀!”
錐痛稍稍緩和後,清淺艱難地直起身子,咬牙應道:“郡主真是身手敏捷,我這就來。”
二人會合後,綰苓邀清淺去自己在宮中暫住的裳蘭軒作客。綰苓喚下人拿出了家中帶來的特產緋凌茶,與清淺一同品飲。
剛坐下一會兒工夫,竹煙便尋了來。“聽聞郡主進宮來參加家宴,我便想着來看看你,沒想到蘇姐姐也在。”
綰苓見她來了,忙起身拉了她在身旁坐下,“惜妃姐姐來得正好,我從家中帶來了好多特色食物,正叫下人備着呢。”
她倒了一盞緋凌茶遞至竹煙手中,又拿了一份乾果塞到清淺手中,“蘇姐姐,來嚐嚐這個乾果,與緋凌茶可是絕配。
竹煙打趣道:“咦,我還不知你們的關係何時變得這般親密了。”
綰苓揚眉嬌笑道:“蘇姐姐與我十分投緣,我們現在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宮人將撕好的祕製羊肉乾端來擺放於方榻上。一見自己最愛的食物來了,綰苓忙招呼二人分享。她抓了一塊送入嘴裏,神采飛揚地嚼着。卻見竹煙只是端着茶水,未動一口,她好奇道:“姐姐爲何不喫?”
竹煙輕飲一口茶水,笑道:“如今有孕在身,方纔來之前剛服用過安胎藥。太醫囑咐服藥後一個時辰內不可喫葷腥之物,以免影響效果。”
“嗯。”綰苓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了清淺,見她臉色蒼白了幾分,開口道:“蘇姐姐怎麼也喫得這樣少?是不合口味嗎?”
清淺應道:“許是茶水喝太多了,所以不大喫得下。”
竹煙並不言語,只是將目光落向清淺,若有所思地細細打量着。
晚膳過後,綰苓只覺喫得太撐,便遣散了宮人,獨自一人去院外散步,暗自思忖着清淺今日所說的那番話,更加堅定了不會放棄六王爺的決心。
她索性在一塊假山處的大石上坐了下來,思考着往後該如何去做。可她想了許久,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她微嘆了口氣,看來感情這種事,還是得請教清淺與竹煙纔行。
夜風中,有腳步聲傳來。綰苓微微一怔,下意識地將身子隱在了假山後。
不遠處緩步而來的二人,卻是竹煙與連曦。原本竹煙是想在重華殿多陪陪連澈的,可皇上要批閱的奏摺太多,便讓她先行回宮休息。
與連澈商議完政務的連曦順道與竹煙一同出了重華殿。
走到假山處,竹煙忽地憶起自己做好的裝有提神醒腦香料的荷包忘記交給連澈了,便吩咐蘭翠將之交給池宋。
待蘭翠遠去,連曦笑道:“惜妃娘娘真是貼心,無時無刻不想着皇上。”
竹煙淡淡笑了笑,“這是自然。我不僅是惜妃,也是他的妻,如今他更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
“那我是你的什麼?”看着她一臉幸福的模樣,連曦神色微凝,心中的話語脫口而出。
竹煙微微一怔,應道:“你在說什麼?”
連曦自嘲一笑,“我來幫你回答。在你心中,我是你的六哥。”
竹煙蹙眉,“六王爺,在竹煙心中,你一直都是好六哥。世間的好女子,勝過竹煙的千千萬,你會遇到屬於你的那一個。”
連曦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堅定地說:“是!只是這顆心,卻遺失在了某處,再也尋不回。”
竹煙輕聲說:“記得小時候,你每每帶我去逛廟會,都會笑我笨。那段日子,是我最單純快樂的時光。”
蘭翠已經摺返回來,竹煙向連曦福了福身子,“六王爺,我便先告辭了。”轉身搭上了蘭翠伸出的掌心,朝玉蘿宮而去。
目送着竹煙離去的背影,連曦沉默了片刻,終是轉身離去。
假山後,綰苓震驚地按着胸口,極力平復着沉重的呼吸。僵硬了許久,她才緩緩將手從胸口移開,低垂了眉眼。
原來,他一直愛慕着的那個人,是竹煙。他戀着的女子這般溫婉可人,許是自己一生也無法比擬的。
一抹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似壓了一塊大石般難受。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痛嗎?
或許這便是蘇姐姐所說的歷練吧。原來,當愛情終於展露出它最初的模樣,竟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