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篆香錄 >第三十六章 心頭之恨
    安敄回到安府,徑直來到琅玉院。

    應氏正要備膳,忙吩咐下去,讓廚房端幾個大少爺喜歡的菜來。

    正好毓芝也在,一身霞紅雲紋妝花褙子,下垂紫棠挑線裙,懶懶倚在窗前大炕上,拿着一椏臘梅,逗弄熏籠上的鸚哥。

    見應氏又是忙着拿果子,又是着人上茶,忍不住道:“娘,你慣會寵着他,看他都胖成熊了,還讓端菜。他喜歡什麼菜您又不是不知道,竟是些肥甘厚膩的。”

    安敄見大姐說自己,撅着嘴就往應氏懷裏鑽:“娘,大姐這麼兇,當心應二哥不要她。”

    毓芝又羞又惱,氣得拿臘梅枝來戳安敄的臉。

    一旁幫忙擺膳的柳姨娘笑着道:“大姑娘可別說,這男子啊,成不成材,可不是看胖瘦高矮的。都說那好看的男子,多是金玉草包,你再看前朝姚世楨姚閣老,腹鼓如球,可也上了名臣錄呢!”

    毓芝憤憤扔下臘梅枝:“姨娘也慣會寵着他!”

    應氏也笑着道:“可不,你倆這姨娘啊,可比親孃還疼你們。”

    柳氏忙道:“太太萬萬不可這麼說,姑娘少爺是主,妾身是僕,怎能和太太您的身份比。”

    回頭又向毓芝道:“姨娘也寵着大姑娘您,我剛和了一味新香,恬淡芳雅,很適合閨閣女子,明兒個送去蕙若閣給您試試。”

    柳姨娘出自安家香坊,本是制香師,當年和安二就是在香坊內日久生情,被擡成妾室。

    正說着,菜上來了,果然都是葷食,金錢爆肚、田螺塞肉、海蔘丸子、元寶肉,還有一大鍋北方冬日最喜的羊蠍子,熱氣騰騰,鮮香撲鼻。

    安敄這纔開懷,坐下大嚼起來。

    用完膳,自覺心情也開懷了不少,嚮應氏道:“娘,那災星如今您就不管了嗎?我都兩次在街上逮着她了,跟程家那丫頭,嘿,玩得可樂乎了!”

    應氏聞言一張臉黑如炭,咬着牙道:“真翻了天了!別跟我提她,我現在權當她死了!連着你爹,也死了!”

    柳姨娘方纔在爲她們三人佈菜,如今才用兩口,聽得此言,慌得放下筷子,急急道:“太太,這話可不能亂說!”

    毓芝酸酸道:“不然還能怎麼辦?她如今得了爹的青睞,連祖母都賞了她好幾個丫頭,真沒看出來,是個慣會舔的。”

    安敄不服地吸吸鼻子道:“娘可是她母親,難道還管不住她?”

    應氏冷冷道:“你爹不讓我管她,我不管便是,她有能耐,將來自個兒重新找個娘去。”

    又指着一桌子菜對門口伺候的婆子道:“撿幾個給攸哥兒端去,剩的你們分了吧。”

    一衆婆子歡天喜地端了菜去。

    毓芝與安敄雖然不服氣,也只得作罷。

    等到散時,柳姨娘親自送安敄回靜安閣。

    雪溼路滑,柳姨娘提着風燈,走在安敄身側,讓安敄隨身小廝名善哥兒,緣哥兒的,一人拎盞燈籠,走在前頭,又讓自個兒的丫環錦繡親自扶着安敄,小心翼翼往前走着。

    錦繡已年滿十六,緊緊貼着安敄,胸前的柔軟直接抵着安敄的胳膊。

    安敄雖年紀小,卻常在外和些喜走馬章臺的公子哥兒廝混,對男女之事也知曉了幾分,只覺觸手處軟軟綿綿,女兒獨有的幽香一個勁兒往鼻子裏鑽,胸口火熱,腳底下漸漸飄起來。

    柳姨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敄哥兒啊,聽姨娘一句勸,以後可別在太太面前提三姑娘了。你不知道,太太可爲這丫頭傷透了心,最近覺也睡不好,連頭髮都白了幾根。”

    聽她這麼說,安敄越氣:“娘這麼傷心?”

    柳姨娘嘆口氣:“可不是,爲了她,又生分了和老

    爺的感情,連帶着老夫人,都給臉給太太看,偏生三姑娘,又不讓人省心,變着法兒的惹太太,惹毓芝。

    如今,又進了香坊,太太是擔心,將來,她連你的香坊都要分一份子出去。可惜我是個內宅婦人,我若是個男子,興許能在外頭想些辦法,替太太分分憂。”

    她這句話提醒了安敄,是啊,娘不敢動她,那自己悄悄找人收拾她不可以嗎?

    想到此,不由意動:“那我找人揍她一頓。”

    柳姨娘低聲笑道:“真是個傻孩子,揍完她過兩日便好了,又開始鬧騰。”

    安敄皺了眉頭:“那,怎麼才能讓她不囂張呢?”

    錦繡在她身旁“噗嗤”一笑,嬌聲道:“大少爺可知女兒家最怕什麼?”

    說着湊到安敄耳邊,低語了幾句。

    安敄只覺那檀口吐香,耳朵根子又熱又癢,忍不住伸手在錦繡胸脯上抓了一把,笑嘻嘻道:“可是這樣?”

    錦繡嗔道:“大少爺。”身子卻扭股兒糖般將他纏得更緊。

    柳氏裝作沒看見,一行人漸漸沒入夜色中。

    第二日,安敄便急急約了應二、安孫澍等幾個他交情過硬的哥兒出來,在迎春樓做東,叫了一桌上好的席面。

    他雖泄恨心切,奈何年歲尚小,實在想不出什麼招,另幾人都比他年長,聽了他的意思,個個嘿嘿奸笑。

    安孫澍頗有些開懷,他倒不是恨靈芝,他實在是嫉恨蘇廷信。

    他與蘇廷信同求學於澹靜先生門下,人都道他才高八斗,偏偏先生更喜蘇廷信。除此之外,蘇廷信樣貌與自己不相上下,出身又強出若許。

    更令人嫉妒的是,他有靈芝那麼貌美一個青梅竹馬。

    可他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要自己去掙,連喜歡的女人,都要先考慮對方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

    他不甘心,憑什麼他蘇廷信運氣那麼好!

    若是安靈芝清譽被毀,看那個一向講究誠信忠義的蘇廷信,還會不會高高興興娶這麼個老婆回家?

    交杯換盞、酒酣耳熱之後,幾人商議半日,終於定下了法子。

    應二又幫着找了人,接下來便該行動。

    可一連好幾天,靈芝都規規矩矩地往返於永安坊和晚庭之間,隨行都至少兩個丫鬟,還有一衆安二老爺的隨從。

    讓衆人一籌莫展。

    安孫澍卻在這時拿了一張花箋,來找正焦心不已的安敄。

    安敄一見大喜,與應二找的人聯絡妥當,當下定好時間,伺機而動。

    這日,靈芝從香坊回來,又到藏書閣與安二老爺論香品香,直到掌燈後,用過晚膳,才往回走。

    手中還拿了一錦袋炮製好的月支香,準備回晚庭自個兒試着和一味藥香出來。

    原來嚴氏的身子,卻並沒隨着寒源的撤走而好轉,多年的脾胃失調,讓她虛不受補,藥喝下去,也大半沒起作用,用得過猛,反而又吐出來。

    靈芝提議,按嚴氏的情形,安家自個兒和一味藥香,以香入毒,再以香爲解,想來能對症。

    安二大喜,這幾日便一直與靈芝商討藥香方子。

    這月支香,是月支國傳來的,香味獨到,有溫脾養生之效,靈芝正琢磨,如何將它配到方子裏。

    剛穿過杏子林,只見一個小丫鬟跑了來,匆匆道:“三姑娘,有人讓把這個交給你。”

    塞到靈芝手中,便走了。

    靈芝打開一看,一頁花箋,上面無擡頭無落款,只一行字:獨自到西角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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