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響,毓芝翻了個白眼,身子一軟,癱倒下去。
“姑娘!”“姑娘!”
翠蘿與望桃分別朝靈芝和毓芝撲去。
靈芝只覺左邊手背熱辣辣地一陣疼,看了看,袖子被劃破了,手背上一條長長的口子正往外滲着血。
當下也顧不得了,渾身虛脫般無力,靠牆角癱坐下。
望桃則看毓芝暈了過去,又是慌又是怕,哭得鼻涕眼淚直往下掉。
小令冷冷白她一眼:“死不了,擡回去吧。”
望桃這才擡起頭來,一把往小令推去:“你個賤婢好大的膽子,敢打我們姑娘!”
小令又更狠地一把推回去,將望桃差點從炕上推下去,守在靈芝身旁如護犢的母雞一般,氣不過道:
“她還拿剪刀捅我們姑娘呢!回去告訴你們姑娘,我是沒剪刀,不然我就拿剪刀捅回去了!”
靈芝這才緩過氣來,問望桃道:“究竟是出了何事,讓大姐這般失心瘋!”
望桃吸了吸鼻子,敵視地看了靈芝一眼:
“上午應二老爺他們來安府了,姑娘以爲他們是來重新結親的,結果沒想到,他們是爲應二公子求娶四姑娘您的。”
小令都不由張大了嘴,愕然呆立。
靈芝也沒想到是這事兒,怪不得毓芝跟瘋了似的。
可她怎麼會知道消息呢?
“誰告訴毓芝的?”靈芝問道。
望桃頓了頓,還是說道:“是三姑娘。”
安秀芝!靈芝半眯起眼。
正愣神,毓芝悠悠然醒轉來,見靈芝在跟前,又擰着身子往前撲,口裏還嚷着:“我殺了你這賤貨!”
望桃與小令忙拼命拉着她,毓芝忽左臉一痛,“啪!”
脆生生一響,竟是捱了靈芝一巴掌。
屋內三人頓時都靜下來,毓芝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靈芝,她竟然敢打她?
她竟然敢出手打長姐?
靈芝眼神似寒冰,毫不退讓地盯回去,口裏譏誚道:“原來大姐這般想嫁到應府去,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給別的男子送什麼香囊!”
毓芝眼裏恨不得飛出刀子:“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告訴周娟娟那個賤人的!”
靈芝一聲冷笑:“凡事皆有因果,大姐自個兒種了因,今日就得這個果,若你還不學會在做事前用用腦子,只怕將來還有更苦的果子等着你。這一巴掌只是讓你清醒清醒,我安靈芝不是拿來給你撒氣的!”
“還有,你的事兒我從頭到尾沒摻和過,不想管,也沒興趣管,我若想害你,不必費那麼大周章,只需要將你的事情告訴父親、告訴應老夫人,或者偷偷傳出去消息,你安毓芝的名聲早毀了,也不用等到今日。”
毓芝微愣,但又不得不承認靈芝說的有道理,她們二人之間意氣相爭也不在這兩日,她若要害自己,早把這事兒給捅出去了,那周娟娟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又怎麼拿到的那香囊?
難道真的是平遠王宋琰自己?
他……爲什麼要害她?
毓芝想到這人,心裏頭痛得跟往割開的口子再撒把鹽似的。
靈芝見她微垂了頭,知她已恢復了理智,冷冷道:“你安毓芝好歹是堂堂安府嫡長女,又是武定侯府的外孫女,就爲了一樁婚事,如此禮儀臉面都不顧拿了剪刀要殺自己妹子,若被外人知曉,怕要笑母親怎麼教出你這般市井潑婦一樣的女兒!到時候莫說你,整個安府應府都會淪爲京中人的話柄笑料!”
梁骨罵一輩子哭一輩子而已!”
她字字句句誅心剜肺,說得毓芝冷汗泠泠。
她心神恍惚,也沒注意靈芝說的“你母親”,本是抱了魚死網破的心來的,如今醒過神來,才覺得後怕。
沒錯,她若是死了,最痛苦的不是應氏麼?
那周娟娟只怕會更痛快!
毓芝手中的剪刀“哐當”掉下,“嗚嗚”地哭起來。
靈芝鬆了口氣,指了指外面敲得震天響的大門。
“去開門。”
翠蘿開了門,尚嬸子領着一幫婆子忙跑了進來。
見兩個主子,一個癱坐在炕上,一個站在炕角,胳膊上還有一片血,唬得“祖宗、菩薩”地亂叫起來。
當下幾人將毓芝合力扶走,留了兩人在晚庭收拾,剩下幾人趕緊跑去告訴嚴氏這邊的情形。
翠蘿打了清水過來,又拿了藥膏,眼裏淚花花直打轉。
她們是奴,是賤命,可姑娘是主,是萬般金貴的身子。
自古以來只有奴護主的,哪有主子爲了救奴而受傷的?
剛纔要不是姑娘捨命抓住毓芝的手,那剪刀怕就要扎進她心窩了!
她心頭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姑娘!本該奴婢護着您,您卻還來救我!您要有個三長兩短,讓奴婢,讓奴婢怎麼才能報這恩?”
說着就要跪下去。
靈芝由小令用帕子替她擦着手上血跡,清洗乾淨,一道血痕清晰可見,還好,只是劃破皮,過膚及止。
她不能動身,只好虛扶一下翠蘿:“你護我,我自然也護你。我沒事,小傷口而已。”
小令心疼得臉皺成一團,“要是槿姝姐姐在就好了,這麼長一道傷口,將來要是留疤可怎麼辦?”
靈芝苦笑,“我倒是想留疤,省得爲進宮傷腦筋了。”
翠蘿也不起身,哭着默默磕了三個頭,堅定道:“姑娘,從今往後,刀山火海,翠蘿定要護着您到底。”
靈芝示意她起身:“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心,來給我擦藥吧。”
“是。”翠蘿忙站起來。
小令仍愁眉不展,“姑娘,要是老夫人真讓您嫁到應府怎麼辦?那應二公子那副德性。”
靈芝微微一笑:“她不會的。”
嚴氏連蘇家都不讓自己嫁,又怎麼會答應應家呢?
不過她真是沒想到,應家竟然想出這麼個法子。
晚庭的這些事兒傳到松雪堂,嚴氏自然勃然大怒。
下令將蕙若閣所有丫鬟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子,又給毓芝下了禁足令。
調來安府護院,將整個蕙若閣圍了個嚴嚴實實。
又怕毓芝求死,將她屋內尖利東西一概收走,連個瓷花瓶兒都不留。
應氏自是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自個兒住進蕙若閣,派了親信日夜不歇的守着毓芝。
嚴氏對靈芝這邊,則派人送了藥膏來,以示撫慰。
安二老爺回來之後,親自到晚庭探望安撫了一番。
這事兒便就這麼過去了。
小令與翠蘿都憤憤不平。
“也太便宜她了!”小令嘟囔着,伺候沐浴出來的靈芝穿上中衣。
受傷的手沾不得水,姑娘連洗澡都沒法好好洗。
靈芝早對安府一家人真正死了心,要真正在安家站穩腳跟,不讓應氏母女隨心所欲,除非,讓應氏再不能翻身。
她看着鏡中替自己梳理頭髮的翠蘿,面容姣好,身段聘婷,心中一個念頭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