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霜沒敢和靈芝、廷雅交代小院裏到底發生了何事,只忍不住歡喜偷偷說了葉鴻私贈青翡一事,把靈芝二人唬得又是驚又是喜。
可這絕對是程雲霜能幹出的事兒!
這也只能是程雲霜能幹出的事兒!
宋珩假裝與葉鴻閒聊着並排往外走,二人都壓低了嗓門。
宋珩笑着,頗爲欣慰:“真沒想到你下手這麼迅速。”
葉鴻頗羞赧地撓了撓頭:“爺,不怕你笑,程姑娘真是。”
他有些詞窮,也不好當着宋珩的面誇她可愛,只好道:“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宋珩拍拍他肩:“你只管放心成親,沒有影響。”
“是。”葉鴻肅立道:“那世子這邊。”
宋珩嘆口氣:“盯着衛國公府,若他們將影兒屍首送出去,就帶回來厚葬。她本是孤女,不能死後連上柱香的人都沒有。”
又將目光投向遠處:“世子如今與我們沒有衝突,暫時不用管他,但照樣要查,這樣的人必須防備起來。”
衛國公府內。
送走客人的汪昱拉下了臉,背起手往裏走去。
“沒查出來什麼線索嗎?”
他身旁跟着的青衣護衛搖搖頭:“來人身手超凡,避開我們外圍暗哨,直接摸到院內,殺了人再離開,並沒有拿走東西。”
“那程姑娘呢?”汪昱臉上如烏雲壓境。
“芳雨確實帶了個姑娘進去,可後來在院中沒看見那姑娘,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位程姑娘。”
那些護衛都個個目不斜視,哪敢去看汪昱帶回來的女人,再說當時雲霜幾乎頭耷在那婢女懷裏,根本看不清臉。
汪昱思索着,喝下玉露的雲霜安然無恙,那個汪信派去跟蹤她的婢女卻死在小院中。
程雲霜不可能能殺了人再逃出來,那是個胸無城府的二愣子姑娘。他特意查證了每個人下午的去處,據她說是在梨花林中就快睡着了,也不知自己去了哪裏,醒來發現還在梨花林中。後來就與葉鴻一直在一起。
那會是誰?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他來到那小院中,護衛和婢女包括影兒的屍體都擺在院中。
他親自一個個仔細看過。
青衣護衛也在旁解釋:“三人都是咽喉被人用利器割破斃命。”
“都是?”汪昱冷哼一聲:“影兒的傷口與其他兩人都不一樣,傷口左深右淺、左銳右鈍,其他兩人卻是平整深利,說明她是自戕,到後面力道已經跟不上。”
“屬下愚鈍!”兩排護衛唰唰跪下。
汪昱卻皺了眉頭,來的人必和影兒有關?可爲何影兒卻自戕而死?
影兒,他查過她,孤女,從小被賣入妓館,三年前進千金閣,再無其他可疑之處。
千金閣,難道千金閣有問題?
他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好好查查離月,再查查葉鴻。”
說完往外走去,那青衣護衛忙跟上。“回稟世子爺,西疆人已經安排好了。”
“唔。”汪昱腳步頓一頓,應道:“等宮裏的消息,隨時準備動手。”
他心頭掠過一絲激動,終於要乾點大事。
這日,靈芝從重華宮回到漱芳齋,發現孔嬤嬤在正堂等着她。
“郡主。”孔嬤嬤過來見過禮。
sp; “嬤嬤來啦!”
“奴婢來替郡主宮中換夏制陳設。”
靈芝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宮內到處煥然一新。
正榻上換上了透明似青煙的月色漫天帳,落地罩的蘭花厚重帷簾也換成了茜紅色粉煙紗,籠着瓔珞穿成的珠簾,糊窗戶的高麗紙也換成更薄更透的沉水碧紗。
孔嬤嬤暗歎一口氣,諄諄低言:“聽聞郡主甚得長公主歡心,時常去重華宮。陪伴長公主固然要緊,但郡主也得顧及顧及帶去西疆的繡屏。”
靈芝一聽頓時紅了臉,知道孔嬤嬤是看見自己繡的蝶戲牡丹插屏了。
自忙着和香以來,她早將這事兒忘到腦後,那繡屏如今連個完整的牡丹花都沒繡出來。
她囁嚅着道:“多謝嬤嬤提醒,靈芝會注意。”
孔嬤嬤又交代了幾句,方帶着人告辭而去。
當夜,靈芝秉燭而戰,將頭髮用帕子纏起來,脫了束手束腳的窄袖褙子,只着月藍中衣,帶上頂針,端坐在繡屏前,一針一線扎着牡丹花瓣兒。
小令看得直捂着嘴樂,靈芝橫她一眼。
小令笑嘻嘻放下手中爲靈芝縫製到一半的夏日中衣:“姑娘,你這模樣不像郡主,倒像個假小子扮的繡花娘娘。”
靈芝想起與槿姝夜探沉香閣時那身衣服,那麼穿着也不錯,再配上男髻,探身對小令低聲道:“等咱們去了西疆,就扮作男人。”
小令眨巴着眼:“說真的,姑娘您要是個男人啊,可比那靖安王爺都俊呢。”
靈芝被她一提想到宋珩,想到那日梨花林中一幕,心頭微微一跳。
坐回炕上拿起針線,只覺心頭莫名煩亂,怎麼繡都下針下不好。
她乾脆披上一件短襦:“咱們出去賞月吧。”
“啊?”小令愕然擡頭。
主僕二人出了殿門,走在漱芳齋門前的小庭院中。
三月十四,月已近滿圓,似一輪銀盤掛在中天。
明黃琉璃的歇山頂鱗波閃閃,翹檐飛拱的樓臺亭閣如披紗籠煙,清輝滿殿,蒼蒼茫茫。
靈芝遙望着天幕上一輪圓月,那麼近,又那麼遠。
忽遠處傳來一陣喧譁。
小令也疑惑地往外張望:“怎麼了?”
靈芝循着聲音往東面看去,隱隱可見東邊天際有昏昏火光。
“出去看看。”她擡腳就往外走。
漱芳齋外便是御花園,她剛往前走一小段路,花叢中就有提着燈籠的巡衛喝道:“什麼人?”
靈芝忙回道:“是我,義成郡主,那邊好像出什麼事了?”
那巡衛忙行禮:“有西番刺客殺入景福宮,郡主還請回宮中呆好,不要到處亂走,以免遇見刺客。”
靈芝一顆心怦怦直跳,西番刺客?
景福宮是樓鄯使團住的地方。
難道是穆可達?
靈芝帶着小令假意往回走。
待那巡衛走遠,對小令道:“我得去看看,萬一是穆可達呢?”
小令忙阻止,“可萬一是其他刺客呢,姑娘,太危險了。”
靈芝搖搖頭:“當然不去景福宮,去上次那臨風亭中看看情形。”
小令想想覺得也不錯,那地方能眼觀八方,又離她們住處近,於是貓着腰,跟着靈芝往東摸去。
剛到山腳下,還沒往上走,靈芝就嗅到假山上傳來陌生人的味道,她頓住腳,剛擡起頭來,後頸一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