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篆香錄 >第195章 一意孤行
    陝甘總兵平遠王宋琰率五千精兵追敵深入大漠,失去蹤跡,同時失蹤的還有身爲隨軍提舉的靖安王!

    忠順侯派出五路兵馬入沙漠搜尋,均毫無消息。

    甫戰即折損兩個天潢貴胄,當真是大周之恥!

    軍情邸報在宋琰入沙漠當日便以八百里快馬送出,第七日已經到了京師紫禁城太極殿宣德帝面前。

    宣德帝臉色很不好。

    朝堂上衆臣子已經吵擾了一上午。

    忠順侯的奏摺上“一意孤行,狂傲自大,驕兵輕敵”十二個字格外觸目。

    周家派系的自然不用說,個個附和着力參平遠王掉以輕心,孤勇冒進。

    宣德帝心頭翳悶,只覺以一敵百,本想借程銓之力壓壓周派的氣焰。

    沒想到就連程銓都參了一本“以軍情爲兒戲,延誤軍機大事”的摺子。

    這摺子一上,不但周家,連宣德帝都有幾分驚訝。

    平日看來程閣老偏幫平遠王的時候多一些,此次卻立場堅定地參他一本,倒讓宣德帝有些摸不清頭腦了。

    是以下朝之後特意將他留了下來。

    “程杜林!”宣德帝臉色沉鬱:“連你都懂得見風使舵了是嗎?”

    “皇上!”程銓忙跪於階前:

    “老臣只忠君,爲君分憂乃是老臣職責所在,老臣就是老臣,不管外頭吹什麼風,都絕對吹不到我程銓頭上來!”

    宣德帝臉色稍稍和緩:“那你是真的認爲這事是平遠王不對了?”

    程銓面色誠懇,憂心之情不似佯裝:“平遠王與靖安王此戰失利,確實是折損了兵員。但老臣忍不住以己心度皇上,此時最應該擔憂的不是平遠王的安危嗎?”

    這話說到了宣德帝心坎上,滿朝文武一個勁兒的叫囂平遠王如何失職落罪,或是參奏忠順侯接應不力,卻無一人擔心過平遠王的安危!

    程銓這句話讓宣德帝擱在書案上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心頭一緊,眼眶有些熱。

    這是他最喜歡的兒子啊!

    也是他寄予大望的兒子啊!

    他是君,可也是個父親!

    他忙叫寧玉鳳:“快把程大人扶起來!”

    程銓在寧玉鳳攙扶下坐到御賜方凳上,繼續道:

    “沙漠本爲喫人不吐骨頭的地獄之地,王爺這一失蹤,當務之急還得救人!”

    宣德帝稍稍平復了情緒,略詫異:“那爲何你還參上一本。”

    “皇上明鑑,如今還要靠忠順侯去救王爺,若皇上力壓衆議不追究王爺之責,擺明了對王爺的倚重心思,忠順侯又如何會去救?”

    宣德帝暗歎一口氣:“杜林,你的用心朕明白。只是。”

    他鳳眼半眯起來,看向遠處:“只怕就算我不偏不倚,他們也未必會盡心救玄玉!”

    “許鶴泉什麼時候能到?”宣德帝忽然開口。

    “回皇上,該這兩日就到了!”

    程銓答道。

    宣德帝點點頭。

    希望許振不會讓他失望。

    從太極殿出來,宣德帝去了賢妃宮中。

    “皇上!”賢妃娟秀的圓臉上祥和安寧,完全看不出驚惶擔心。

    “你倒是沉得住氣。”

    賢妃起身,親自從宮女手中的茶盤上拿過鈞窯蓮花茶盞遞上:“妾身就算擔心也無用,還不如好好伺候皇上,替琰兒盡份孝心,也是爲他積福。”

    宣德帝接過茶盞,順手拍拍她的手:“朕就是喜歡你這份貼心。唉!”

    賢妃立到宣德帝身側,輕輕替他捶着肩:“琰兒福大命大,必不會有事,皇上也不必太過憂慮。只是妾身不明白,怎的只琰兒和珩兒去了沙漠?”

    宣德帝閉上眼,靜靜享受着:“忠順侯的奏摺上說,琰兒不用他的人,非要自己點將出徵,所以奏他“一意孤行”。”

    賢妃聽了心如明鏡一般,恨得牙癢癢。

    她這個兒子謀略膽識俱全,就是一點,不會做戲。

    定是忠順侯概不配合,他又謹慎又不會去曲意逢迎,便選了最艱難的一條路走,妄圖以己之力硬扛忠順侯。

    自得到消息以來,她急得嘴裏都冒了好幾顆火泡,但除了等,再無別的辦法。

    當下帶着幾分委屈:“這西疆戰事本是家國大事,不管誰的兵誰的將還不都是皇上的兵將!琰兒身爲一軍統帥,當然要點兵,忠順侯這也分得太清了。”

    宣德帝點點頭,嘆道:“這才識大體的話。”

    賢妃不動聲色扣了忠順侯一頂帽子,又跟着嘆了口氣:“臣妾雖不憂心琰兒安危,卻憂心聖上。盡是追責之問,卻無人能與君分憂,不去想想怎麼救回琰兒,怎麼破那樓鄯,淨顧着鬧騰。這些人倒像是合計好了一般!”

    宣德帝哪還不懂她的意思,伸手握住她輕捶自己肩背的拳頭:“你且再忍忍,琰兒定會無事的!若他此番立下戰功,陝甘以後就是他的封地!”

    宣德帝雖忌憚周家,但畢竟嫡長有序,卻是沒動過換儲的念頭。

    陝甘之地雖地處西北,卻是漢唐福地,大周立朝以來罕有能封到此地的親王。

    賢妃見他話已至此,知道見好就收,聞言落下兩滴淚,擡起袖子輕輕沾着眼角:

    “希望琰兒有那個福氣受皇上賞賜。”

    靈芝這幾日頗有些心不在焉。

    宋珩一走,她忽然不習慣獨自一人的日子。

    她與丹達已經熟悉起來,雖有安懷楊與大雙陪着在草原上騎馬遊蕩,天還是那樣悠遠澄澈的天,草地也還是那麼綿延碧波的草地,可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再加上憂心宋珩安危,只覺這幾日來時間過得特別緩慢。

    這日安懷楊在河邊遇到一羣喝水的黃羊,射中了一隻帶回來,爲連吃了五日河魚野兔的靈芝與大雙換換口味。

    篝火燃起,三人在草地上圍火而坐。

    安懷楊用匕首切了一塊羊腿肉遞到靈芝面前,那香氣撲鼻,格外誘人。

    大雙喫得滿手都是油,喜滋滋舔着手指頭:“姑娘雖然不會做膳,但找香料可真是厲害,有了這小茴香,我能喫下半頭羊!”

    安懷楊又切下一片遞到她面前:“來,半頭都留給你,慢慢喫!”

    大雙嘻嘻一笑:“多謝四叔!”

    安懷楊一轉頭,卻見靈芝面色凝重,微蹙着眉,揚起頭來看着遠方。

    “怎麼了?”安懷楊詫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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