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篆香錄 >第252章 納彩之禮
    嚴氏一怔,她一想起宋珩,就想起橫在自己脖子上那柄寒意森森的長劍,後背一涼。

    “去取四丫頭的生辰八字來。”

    反正那八字也不是真的,隨他們算去。

    禮部方員外郎撇嘴一笑,繼續道:“王爺還說了,這禮盒中有部分是要親自交到四姑娘手上,還請老夫人着人領大雙姑娘送過去。”

    嚴氏臉一沉,“放這兒吧,待會兒讓人給那丫頭送去。”

    方員外郎臉上堆滿笑,“老夫人就別爲難下官了,也不知爲何,王爺特意吩咐,這東西一定得親自送到姑娘手上。說什麼,別像年禮似的,進了府就不見蹤影。”

    嚴氏臉色瞬變得鐵青,年禮,這宋珩還知道年禮的事兒!

    她咬着牙,不就是幾個珠寶首飾,至於嗎?

    她轉過頭喚來雲裳,“帶燕王府的人去晚庭。”

    大雙捧着盒子,跟着雲裳來到晚庭的時候,靈芝正在搗騰香料。

    “姑娘,您看誰來了?”小令喜滋滋站到門口。

    靈芝撩一撩垂下來的額發,擡起頭來,立時欣喜地站起身,“大雙!”

    大雙捧着盒子嘻嘻笑,“王爺派人來納彩呢,特意命我給姑娘送這個來。”

    靈芝抿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麼快!

    她忙放下手頭香具,小曲端過臉盆來給她淨完手,再領着大雙到正堂裏。

    小令送過茶,招呼一起過來的雲裳去了旁邊廂房喝茶。

    小曲待她們出去,關上門。

    大雙纔開口道:“王爺問姑娘有沒有受委屈?”

    靈芝想一想,決定暫時先不說秀芝與毓芝合謀的事兒,怕他擔心。

    她搖搖頭,笑吟吟看着大雙,“我沒事兒,讓王爺放心。”

    大雙仔細打量着靈芝,見她確實沒什麼異樣,又道:“昨日的事兒,王爺說不太明白姑娘和那莊大姑娘。”

    靈芝沉吟,皺了皺眉:“這事兒有點複雜。”

    大雙俏皮一笑,“那等姑娘見到王爺時再說,納吉之時,王爺會過來的。”

    靈芝聽得宋珩堂堂親王竟然要親自上門,臉有些燒。

    大雙接着道:“王爺還說,姑娘若有什麼事情,就讓小曲出去一趟,若小曲不方便出門,就找人送信到福壽齋,自然會有人轉告到他那裏。”

    一旁的小曲點點頭。

    靈芝有些訝異,“福壽齋?”

    小曲和大雙對視一眼,大雙嘻嘻一笑,“那是爺的。”

    靈芝一張嘴有些合不攏,想當初她還想制香拿去福壽齋售賣掙錢,原來整個福壽齋都是宋珩的!

    她忽然想到那日在他王府中嗅到的擬香,還有後來燈會時福壽齋猜香的也是擬香,難怪那麼巧!

    看來宋珩身邊必有制香高手了。

    “姑娘還有沒有什麼事要轉告爺?”大雙道,她只是來送東西,不便呆太久。

    靈芝想了想,宋珩說他會親自來安府,那是個不錯的時機,算一算,離新制好的引魂香出窖還得七日,“你幫我轉告王爺,最好七日後再來……”遂將自己的打算細說了一遍。

    大雙並不追問因由,點點頭記下。

    待送走大雙,靈芝將那三個紅木盒搬到暖閣炕上。

    三個紅盒都描着彩繪花枝,鏤雕盒蓋,精美無匹,黃澄澄的小金鎖掛在鎖頭上,靈芝輕輕開了那鎖,打開第一個盒蓋。

    一支素荷簪,和之前折斷的那支一模一樣,只是黃銅變成了純金纏絲,荷瓣更加精緻,金光燦爛。

    靈芝自然而然伸手摁到那花蕊當中,果然和之前一樣,摁一下,簪頭打開小孔,摁兩下,一枚銀針飛出來。

    無跡哥哥。

    靈芝抿起脣,在心頭念着他名字,和小時候一樣,他什麼時候都將她的事放在心上。

    她將金簪插到發間,再打開第二個盒子,一對彩繪泥娃娃!

    她欣喜地咧開嘴笑,那兩個娃娃身着新郎新娘吉服,男娃娃眼笑成月牙兒,女娃娃睜着大眼,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

    她小時候有過一對這樣的娃娃,那對泥娃娃是四叔買給她的,結果她拿去給無跡哥哥看的時候,不小心摔壞了其中一個,當時年僅四歲的她難過得哇哇大哭。

    無跡哥哥爲了哄她,一直說以後給她買一對來賠她,還教她念那首詞,告訴她,碎了不是不好,是爲了有更好的。

    他還記得!

    靈芝將泥娃娃捧在胸口,在心底默默唸着:……將咱們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在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那時她不懂這首詞的意思,如今想來……,她捧着泥娃娃貼在臉側,臉又微微發燙了。

    還有第三個盒子,靈芝放下泥娃娃,拿起盒子,裏頭像是書冊一類的東西。

    她打開鎖頭,一陣書墨香撲鼻而來,赫然是厚厚一疊信箋,有的已經泛黃,看起來是多年前的。

    她輕輕抽出最底下的那封,信紙微微卷黃,柔軟依舊,想是一直精心存放。

    展開來,無擡頭無落款,但那字跡她再熟悉不過,是俊逸中帶些稚氣的端正楷體。

    “……離開新安郡三日,才醒覺或再不能相見,悄悄哭了,被娘發現,娘說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她很生氣,說我離開她的時候都沒哭……”

    靈芝不由輕笑,這是十歲的無跡哥哥,他也會哭嗎?自己在他離開的那年,不知哭了多少回。

    又展開一封。

    “……獨自行至東海,閩人喜甜,取海物清煮而食,配甜湯,猜你會喜歡,然一思及此,食之無味,寢之難寐,山高路遠,忽茫茫失措不知如此辛苦爲何……”

    靈芝幽幽嘆了一口氣,心頭酸澀,這是彷徨的無跡哥哥。

    窗外輕雪簌簌而落,襯得房間內蒙蒙泛白,銀霜炭上的紅星明明滅滅吐着暖意,四處都悄無聲息,只有偶爾信紙翻動的聲音。

    靈芝看完一封又一封,字字皆是日常小語,或說風景,或講趣事,或訴心事,一篇篇翻閱起來,彷彿她跟着無跡哥哥一起走過那麼遠的路。

    她眼中含淚,拿起最上頭一封,有些不捨地展開來,字卻最短。

    “……看似終可去到明處,實則更深地隱於暗處,若有幸相見,如何面汝?”

    這應是最後一封。

    靈芝涌起蕩氣迴腸的感動,淚眼模糊,將信掩到胸口,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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