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篆香錄 >第276章 中立之人(第五更)
    靈芝點點頭,哭過的眼還有些發紅,神色卻堅定無比:“記得。”

    她雖不能過目難忘,但那《天香譜》是何等寶貝之物,雖是快速翻看,卻也十二分用心。

    且後頭頁面上的破洞頗爲顯眼,她當時看見便訝異不已,頗爲遺憾,這時回想起來,那破洞確是有幾分詭異。

    許繹轉頭看向楊陶,“待我將《天香譜》謄寫出,就可知道那破洞處是什麼內容,若是念楓留下的訊息,必定和香家的滅族有關。”

    楊陶嘆口氣,復仇,是她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

    若沒有那告密者,香家與許家何至於落得如此悽慘,連帶靈芝半生受累,而她,更是和宋珩父親落得天人兩隔,永生再無見面之日。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是她此生讀過最悲的詩。

    而那人藏得如此之深,任他們查探十多年,都毫無頭緒,究竟是哪裏出了漏洞?

    若讓她知道那人是誰,將不惜以世間最殘忍的手段對待之!

    許繹看楊陶神色變得凝重,猜到她心思,暗中嘆氣,勸慰道:“娘娘放心,就算找不出那人,爲殿下奪回這天下,也算是報仇雪恨了。如今還有一線希望,若殿下在天有靈,定會讓我們找出那人的!”

    楊陶勉力一笑,呼出一口氣,看向靈芝轉開話題,“你制香的本事都是在安家學的?”

    靈芝抿脣頷首,“差不多都是自個兒看着香方琢磨的。”

    楊陶睜大眼,看向許繹,“哎哎,看見沒,果真是念楓的閨女,又一個制香天才。”

    她說着又看向宋珩,故意埋怨着:“你說你爲何不早些告訴我,靈芝在制香上是無師自通,天生聰慧的,那我恐怕第一個就想到是念楓的遺傳了。”

    宋珩知她是想岔開心頭陰雲,也之計引開話題,神神祕祕一笑,“娘,你可知靈芝還會配製引魂香!”

    說着把靈芝在西疆時用引魂香對付金家二少爺的事說了一遍,這下不僅楊陶,連許繹都呆了。

    沉重的氣氛漸漸消散,大夥兒開始回憶起當年香念楓的制香技藝,又一直問一些靈芝在安家的舊事,不一會兒就到了午膳時間。

    雲嵐早在與行空告別之後,從後山離開。

    楊陶等四人,則留在潭柘寺與行空共進齋飯。

    靈芝這一上午受了不少刺激,心神皆疲,用過膳,楊陶帶了她去廂房休息。

    靈芝越與楊陶相處,越喜歡她的性子,爽朗、樂觀、灑脫,是個十分有趣的人。

    她毫無架子,完全沒有長輩的威勢與壓力,待靈芝不僅不像個婆婆,更像個朋友,說話言談間爽利又平和,給靈芝講起宋珩小時候的種種趣事,又講起走過的大江南北,聽得靈芝掩嘴直樂。

    許繹難得與宋珩見上一面,自宋珩回京之後,這還是第三次遇到見面。

    平日裏都是靠篆香聯繫

    ,或是由許振溝通,今日借了行空的寶地,以茶代酒,聊了個痛快。

    二人商議起靈芝的婚事,嫁妝部分,宋珩的計劃是分兩步取回,許繹聽過表示可行,不再多說。

    又說到安府送靈芝出嫁的出嫁禮,許繹只隱晦說了一半,表示自有辦法讓安家自覺給靈芝辦這個禮,宋珩自是信他,也不再多問。

    於是又說到昨日正陽門大街的龍燈爆炸一案。

    “可以確定是衝宋琰去的,動手的必是周家無疑。”宋珩將前後經過再與許繹完整說了一遍。

    “兵馬司已經派出人去查龍燈來源,無外乎是哪個行會手裏頭出來的,應當不難查,今日或許就有結果。”

    許繹拈起案邊棋盒裏的黑白子,一顆一顆往棋盤上擺,一面道:

    “周家一向喜歡玩栽贓陷害的把戲,不過是看準了宣德帝不敢正面動他們,凡事都先給自己找個臺階備着。這一次,必定又有後手,將火反引到對方頭上去。”

    “難不成他們還能栽贓成宋琰自己刺殺宋琰?”宋珩饒有意思地看着許繹擺放棋子。

    他師從文武兩大家,武當然就是行空,文則是當世大儒澹靜先生,當年澹靜先生受楊陶所託,也跟着去了新安郡,明爲隱世,實則暗中教導宋珩。

    奈何他名聲太高,在新安郡期間,還是有不少人慕名找上門來,只好收了不少學生,蘇廷信和安孫澍都是他門下弟子。

    而宋珩武自不用說,文也是經史子集治國經綸學腹滿車,但其他方面就弱一些,比如弈棋,便比不上許繹這樣的琴棋書畫皆通之人。

    他看許繹擺棋局看得出神,許繹則繼續分析着關於周家的事。

    “周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必不會只爲宋琰性命,這種事,就算栽贓的對象不是宋琰,也必是其他周家想要對付的人。”許繹擡眼看了看宋珩,眼前人已從當年的稚嫩少年變成如今沉穩多智,能獨當一面的人物,靈芝能遇到他,他也算放心了。

    宋珩說着昨日與靈芝提過的推測,“是,我也是這麼想。他們不惜在長街上動手,定是衝兵馬司去的,這次宋琰回來,把兵馬司握在了手裏,以周騰芳的性子,定是早已喫不下睡不着。只暫時不知周家的計劃中還有沒有牽扯到別人。不過他們這一招確實有用,至少中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位置,宋琰的人這纔剛上任沒兩月,估計就要被換下來了。”

    許繹冷冷一笑,“就算換下來,宣德帝也不一定就能遂周家的願,換上他們的人。”

    他往棋盤上又放兩子,“一個神機營、一個神樞營,內外兩大營都在周家手裏,他又怎麼會眼睜睜看着兵馬司最重要的位置被周家拿去。”

    宋珩嘆口氣,他們在朝中的人還是太少,“所以我在想,我們手頭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人可以往這個位置上放?有可收買的也行。關鍵這個人,既要得皇上心,又立場中立,能不得罪周家和宋琰任何一方。可惜鶴泉另有要務,不然有他出面,皇上必定放心。”

    許繹面前的棋盤上,黑白分明,一盤膠着的殘局出現,他擡起眼看向宋珩,“有一個人,或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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