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意中在正陽門大街看見宋珩與靈芝在福壽齋兜了個圈,上了一輛普通馬車,便盯上了稍。
可這二人狡猾異常,帶着他們在城裏兜圈子,他還本以爲跟丟了。
方纔這邊的動靜又纔將他們的人引了過來。
沒想到除了他們,還有人跟着宋珩。
這人是誰,爲何要跟着他們?宋珩又爲何對此人痛下殺手?
他都有興趣知道。
安孫澍拼命指着自己的嗓子,瞪着汪昱“嗚嗚”出聲。
“帶去河邊,先給他洗洗嗓子。”汪昱吩咐。
安孫澍被灌了半桶水,又趴在河溝邊哇哇吐了一陣,嗓子才勉強能出聲。
他趴在河邊泥地上,滿臉污泥,夾着流涎污穢,一身狼狽。
“算你小子命大,遇見了我。”汪昱待他緩過來,幽幽開口。
安孫澍抹了一把臉,擡起頭。
撐在汪昱頭上的傘尖在滴水,正好落到他擡起的臉上,一滴,兩滴,他躲也不躲。
“多謝公子!”他一開口,聲音沙啞,像磨壞了的菜刀,刺耳難聽。
汪昱皺了皺眉,“你是誰?爲何跟蹤燕王?”
“小的,姓安,是安家遠親。安靈芝,跟我有仇。”安孫澍勉強吐出幾個字,聲帶一扯動就疼痛難耐。
汪昱聽他說是安靈芝跟他有仇,瞬間沒了興趣。
正要走,又想起一事,“是燕王親自把你打成這樣的?”
安孫澍點點頭,雙眼紅得冒火,見汪昱對安靈芝似乎沒興趣,忙又道:“正是他,小的只要有一口力氣,定要將他咬下一口肉來!”
“好身手啊。”汪昱根本不搭理他,眼睛一亮,看了看他腿上,嘖嘖嘆道:“膝蓋骨盡碎,表面卻連傷痕都沒有,這得多深的內力。”
別說傷痕,連褲子都沒破。
他一面說,一面轉身要走。
安孫澍猛得撲過去抱住汪昱的腿,掙扎着,“大人,公子,只要救安某一命,安某用一個祕密交換。”
汪昱微微一笑,眼中媚意入骨,“就憑你,跟我談條件?”
他哈哈一笑,旁邊護衛立時上前將安孫澍拉開,扔回河溝邊。
“大人!”安孫澍明白汪昱不簡單,見他明顯對宋珩的事情感興趣,猜他和宋珩有過節,慌慌扯着嗓子喊:“安靈芝,不是安家親生的,你想對付燕王,只要對付安靈芝就行,那就是他的死穴!”
不管靈芝的身世如何,但他敏感地察覺到這是一個祕密,安家和安靈芝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祕密,所以直到今日還沒人知道安靈芝不是安家親生女。
方纔只是短短一面,憑他情場老手的經驗,已看得出來,宋珩對靈芝疼愛之極,在大家都不知道宋珩與靈芝有關係的時候,他就已經爲她出頭,找人打斷他的手,而今日,一言一行都透着寵溺,就連怎麼處理他都讓靈芝說了算。
若不是情根深種,怎會體貼如此。
汪昱聽到他的話腳步頓住,回頭朝他彎彎嘴角,再走回去蹲下身,用手沾了沾河水,在安孫澍臉上抹過,污泥洗去,露出蒼白清秀的臉。
模樣還不錯。
安孫澍只覺那手指像毒蛇一般又冷又滑,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哆嗦着,不敢再言語,看着汪昱。
汪昱抿着脣,眼中透着幾分滿意,站起身,吩咐身後護衛,“帶回府。”
安孫澍聽他願意救自己,如抱着救命稻草,拼命獻好:“多謝大人,多謝公子,多謝恩人!安靈芝,剛纔買了個紙紮香爐,說要去燒給她娘。安家二太太還活着,那她說的娘,定是另有其人。”
安孫澍啞着嗓子,一口氣說下去,
“他們去給她親孃掃墓上香,往這個方向,定是去了西山,大人若要跟去,去西山那邊找還來得及。”
汪昱再看向他時,就多了幾分欣賞,短短一會兒這人就判斷出這麼多信息,看來不是個傻的。
他冷冷一笑,“看來,你是真的恨她。”
他叫過護衛叮囑幾句,兩個護衛翻身上馬,快速朝西山方向跑去。
宋珩帶着靈芝來到香家陵園山腳下,下了馬車,替靈芝撐起傘,一眼見到侯在山下的許振。
爲惑人耳目,空馬車繼續往前駛去。
許振一身素白直裰,臉色沉靜,清冷寞然,即使四周沒有人,也沒有與宋珩表現得過於親密,只正常行了拜禮,再把目光放到靈芝身上。
他已經知道了靈芝是許繹的女兒,是他名義上的妹妹。
聽許繹說完之後,他不但替養父歡喜,替許家歡喜,還替自己歡喜。
至少她離自己又更近一些了,不管她嫁給誰,將來過怎樣的日子,他都是她名義上的哥哥。
他覺得老天爺待自己真不錯。
靈芝朝許振福禮,淺淺一笑,她對他滿是感激,既感激他爲宋珩做的一切,也感激這些日子是他陪在父親身邊。
許振懂了靈芝笑中的含義,也回了她一個笑,清冷之色瞬間毫無蹤影。
宋珩在一旁看着他二人相視而笑,莫名涌起酸意。
“我們先上去。”他目光越過許振,伸手扶着靈芝胳膊。
靈芝略羞澀地掙開一些,朝許振歉意笑笑,再隨着宋珩往山上走去。
許振目送二人遠去,想到宋珩剛纔的模樣,嘴角微微一翹,心頭竟有些快意。
許振上了路旁另一輛藍布帷簾馬車,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動靜。
這處地方較爲偏僻,官道上偶有掃墓的人三三兩兩從小雨中行過。
過了一會兒,大路上響起馬蹄聲,見到停在路邊的馬車,馬上人問道:“趕車的,可見過一輛純黑色的馬車從這兒經過?”
馬車伕打着哈欠,“黑色馬車,那多了去了。”
那人也覺得自己的問法不太對,“馬車上有一男一女,男的穿月牙白,女的穿素白。”
馬車伕翻了翻眼皮,“這西山上今天都是穿白的。”
騎馬的人罵罵咧咧走開了。
許振撩起車簾,悄悄往外看去。
兩個穿紅邊黑襟勁服的漢子,看模樣不是隨從就是護衛。
一男一女,黑色馬車,都和宋珩與安靈芝對得上,是找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