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蘭心醒來時,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白色的燈,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子,穿着白袍的大夫。

    空氣中,是她討厭的消毒水味道,和讓她無能爲力的,悲傷的氣息。

    “小姐,沒事了吧?別想的太多,現在醫療水平發達,百分之八十的不孕症都是有希望治癒的。”

    “你今天先把情緒冷靜一下,明天再到醫院重新做個更詳細的檢查。”

    “如果你對我們國內的檢查結果不滿的話,可以到國外複查,總之,現在以保重身體爲先。”

    司徒蘭心眨着空洞的雙眼,聽着醫生空洞的話語,她的靈魂就像是已經不在自己的身上,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要不要幫你通知家人?”

    醫生最後問一句,她睫毛輕顫了顫,支撐着坐起身,木然的下牀,像幽靈一樣飄出了病房。

    “小姐,你現在這樣一個人可以嗎?”

    身後是醫生擔憂的聲音,可是她的耳中,卻什麼都聽不到了。

    出了醫院的大門,已是暮色時分,天空一片陰暗,一如她此刻的心情,陰暗到了極致,世間最痛苦的事是什麼?最痛苦的事,就是自己最期待的事,最後伴隨着的是痛苦的結局。期待了那麼久,卻還是輸掉了一切,她終於明白不能害怕失去,愈害怕失去的人,愈容易失去。

    渾渾噩噩的走在大街上,沒有目的地的行走,兜裏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卻充耳不聞,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淚水不知流了多少,心也不知碎了多麼次。

    站在一望無跡的大海邊,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上官瑞的號碼,她淚如泉涌,猛一使力把手機扔進了深不見底的大海,她的世界終於安靜了,可是她的世界,也從此黯淡無光了。

    砰一聲,她跌坐在沙灘上,突然,掩面失聲痛哭起來,那悲慟的哭聲驚動了不遠處正甜蜜相擁,花前月下的情侶,他們紛紛向她走來,卻只是盯着她看而並不安慰,不是這些人冷血,而是他們明白,有時候哭不是一種心傷,而是一種發泄,人在最痛苦的時候,總希望有一處地方,可以任自己盡情的流淚,卻不被任何人打擾。

    司徒蘭心哭得心碎欲絕,哭得肝腸寸斷,每一次,當她以爲幸福再向她招手的時候,結果都是不盡人意,如今,更是摧毀了她心中堅持的信念,一個人的心到底要有多強大,才能抵禦這命運的無情,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在真愛面前,渴望被擁抱的平凡女子,沒有太多的堅韌,跟殘忍的現實負隅頑抗。

    她比誰都清楚,一個家庭沒有孩子意味着什麼?正是因爲清楚,所以她纔會絕望,深深的絕望……

    上官家突然炸了窩,已經過了喫晚飯時間,媳婦卻還沒有回來,打電話也是無信號,詢問學校的同事,也是說下午就出去了,上官瑞終於坐不住了,拿起車鑰匙便匆匆的邁出了家門,到外面四處尋找。

    二個小時後,他回到家中,迫切的問父母:“她回來了嗎?”

    老夫人搖頭:“沒有啊,我已經讓三個司機都出去找了,也還都沒消息,這孩子到底去哪了,怎麼也不跟家裏吱一聲,真是把人急死了。”

    上官瑞一聽司徒蘭心還沒有回來,二話沒說調頭就走,再次把車開出了白雲公館。

    兒子前腳一走,老夫人後腳就立馬想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昨天晚上媳婦跟她說好,今天去拿體檢單,莫非……

    她心裏莫名滋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卻立馬否認:“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蘭心不是那種逃避現實的孩子,她一定是被什麼事纏住了脫不開身,老夫人在心裏安慰自己,不願意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平時白雲公館這時候已經燈火通滅,而今晚卻是燈火通明,沒有一個人睡得着。

    原本只是四五個人出去尋找,到了十一點之後,出去的人已經高達二十幾個,卻始終沒有司徒蘭心的消息,她好像,就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最受煎熬的莫過於上官瑞,他一個晚上開着車在B市不停的轉,並且聯絡了在刑警隊的朋友幫忙一起找,可是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司徒蘭心也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七點整,上官瑞回到了家中,與父母從長計議,一家人愁眉苦臉,都十分擔心蘭心的安全。

    上官瑞想到那一天,司徒蘭心也是這樣突然消失,被找到的時候,她渾身上下被鞭打的不堪入目,他的心便極度恐慌,很怕她再一次被不懷好意的人綁架,再一次經歷痛苦的折磨。

    “哥,你待會先睡一覺,找嫂子的事就交給爸媽吧。”

    上官晴晴見哥哥兩個眼眶都陷下去了,十分得心疼,可上官瑞卻不答應:“我沒事,你嫂子沒找到我怎麼能睡得着。”

    “找人的事急不得,今天上午要還是找不到,下午B市所有的警方都會出動,你還是先留在家裏休息一下,別到時候人找到了你卻累垮了。”

    上官老爺像是安撫,又像是命令。

    上官瑞依舊不答應,起身道:“若是能儘快把人找到,累垮了我也願意。”

    他固執的再次往客廳外走,卻迎面跟一個人撞個正着,定眼一看,他突然驚喜的喊道:“蘭心?”

    一聽到蘭心兩個字,全家都把視線睨向了門邊,頓時懸着的心全都落下了,一股腦兒衝到媳婦面前,爭先恐後的問她:“你去哪兒了呀小祖宗,真是把我們急死了。”

    “就是啊嫂子,你該不是跟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吧?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手機怎麼也打不通?好歹要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我們可是把B市都掘地三尺了。”

    “蘭心,你到底昨晚去哪了?我都快急死了你知不知道?”

    司徒蘭心面對一雙雙關切的目光和質問,心上的傷口再次被撕裂,卻只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對不起,讓大家爲我擔心,真的很抱歉,我昨天去T市看我舅媽了,因爲時間緊急,所以沒來得及跟你們說一聲……”

    “那你手機呢?怎麼也打不通?”

    “手機丟了。”

    上官瑞深吸一口氣,揉了揉額頭,明明很想發火的,卻在看到司徒蘭心憔悴的臉色後忍了下來:“沒事,人沒丟就好。”

    烏雲終於散去,上官瑞將司徒蘭心拉到樓上,關了門就將她緊緊抱住,患得患失的說:“你知道昨晚十幾個小時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我真的很怕你就這樣消失再也不見了,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否則我一定會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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