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師先見到的是紫鴛,小丫頭洗過了臉,但是臉上的淚痕還是很明顯,板着一張小臉跟他說,安錦繡在花園裏等他,叫安太師跟她走。

    庵堂裏是有一個花園,佔地還很大,因爲老太君愛竹子,所以二十幾年前,安太師就命人在花園裏種了近三畝地的竹林。安太師跟着紫鴛走進這竹林的時候,林中清風徐徐,絲毫讓人感覺不到林外已是初夏的時節。

    紫鴛帶着安太師在林中走了一會兒後,便指着不遠處的石亭一角,跟安太師說:“太師,小姐就在那裏等你。”

    安太師獨自走到了石亭前,看到坐在亭中的安錦繡後,便有些緊張,此時此刻,他這個爲人父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這個女兒。

    安錦繡聽到了腳步聲,回過身來看見是安太師到了後,起身衝安太師笑道:“父親來了?”

    安錦繡臉上的笑容平平淡淡,一如平常,讓安太師看得呆立當場。這個時候,安錦繡還能笑得出來?

    安錦繡說:“父親怎麼這麼看着我?”

    “錦繡,”安太師道:“你還好嗎?”

    安錦繡站在石亭裏沒有動,這裏是這片竹林地勢最高的地方,她站在這裏,可以將整片竹林盡收眼底。吉利就是想安排人偷聽他們父女說話,也沒這個機會。

    安太師看安錦繡不回答他的問話,只能幾步走進了石亭裏,又開口問道:“聖上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安錦繡也不看安太師,背對着安太師道:“我聽去傳父親的公公說,他是在大理寺找到你的。”

    安太師說:”沒錯,爲父去大理寺有事。”

    “家裏有喪事,父親去大理寺做什麼?難不成如今大理寺還管官員家中的喪葬事宜嗎?”

    安錦繡話中嘲諷的語氣太重,讓安太師面上掛不住地道:“你這是想與爲父說什麼?”

    “是爲了太子妃娘娘吧?”安錦繡說:“是她讓父親去大理寺找殺我全家的兇手的?”

    “錦繡?”安太師往後退了一步,安錦繡怎麼會知道這事?

    安錦繡轉身,臉上的笑容不見後,這張在世宗眼中傾城的臉上,一臉的寒霜,“不過就是母親不同,我也是你的女兒!安錦顏要母儀天下,要一世的富貴榮華,我可跟你要過這些?”

    安太師跌坐在了亭欄上,驚疑道:“你是誰?”

    “我是安錦繡,我還能是誰?”安錦繡突然又笑了起來,“不過世人皆道太師庶出的次女已死就是了。”

    “錦繡不是你這樣的,”安太師搖頭不信道:“她不會跟我說這樣的話。”

    “父親,”安錦繡冷笑道:“你又不是女子,何必做這種姿態?你找大理寺卿,商量出要把誰定罪爲滅我上官一家的兇手了嗎?”

    安太師突然就羞惱起來,他是對不起安錦繡,可是他也不能容忍安錦繡這樣跟他說話,居高臨下,就好像她這個當女兒的是君,而他這個當父親的是臣一樣。“我是你父親!”安太師對安錦繡道:“你當你在跟誰說話?”

    “父親?”安錦繡嘴角一撇,“我安錦繡還有父親?你認了我這個女兒,東宮裏的那位又要怎麼辦?”

    “你!”

    “安錦顏想我死,那父親你呢?是不是也覺得我該死?”安錦繡問安太師道。

    安太師不知道自己該回答安錦繡什麼,從內心來說,他真的覺得安錦繡不應該再活着,這個女兒再活着,對他潯陽安氏來說,就是一個恥辱。

    安錦繡坐在了亭上的石凳上,望着安太師一笑,說:“安錦顏……”

    “她是太子妃娘娘,你不該直呼她的姓名,”安太師打斷安錦繡的話道。

    “太子妃?”安錦繡笑道:“她不過就是一個賤人。”

    “你這丫頭!”安太師騰地站起身來,擡手就要打安錦繡的耳光。

    安錦繡卻道:“如今我是聖上的女人,父親要打,最好先想想後果。”

    “聖上的女人?”安太師急道:“那上官勇呢?與你拜堂成親,你爲他生下平安的上官勇又是你的什麼人?”

    “平安現在在哪裏?”安錦繡卻反問安太師道:“你直接說我不守婦道,Yin賤無恥不是更好?你還跟我提什麼上官勇?”

    安太師再次無言以對。

    “安錦顏想我死,不過我既然活過了昨天,那麼我就會一直活下去,”安錦繡說道:“不讓我活,那麼就大家一起死。”

    “錦繡!”安太師突然就慌了神,說:“你想做什麼?”

    “我知道你跟老太君都看不上我跟元志,不過一個得聖寵的女兒和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母儀天下的女兒相比,父親你覺得誰更能讓安氏代代富貴?”

    “得聖寵?”安太師說:“你到底在說什麼?”

    “幫我去做一件事,”安錦繡說道:“事成之後,我會暫時忘了安錦

    顏的事。”

    “幫你?你要我幫你做什麼?”

    “宮裏的下奴院有一個叫夭桃的女奴,父親把她弄到我的身邊來伺候。”

    “下奴院?”安太師被安錦繡弄得莫名其妙道:“你是不是已經瘋了?”

    “東宮裏藏着一件龍袍,”安錦繡說:“這事安錦顏跟父親你說過嗎?”

    “你,你瘋了,”安太師起身就要走。

    “那父親跟我賭一回好了,”安錦繡道:“我會把這事跟聖上說,聖上若是對太子恩寵正盛,她安錦顏也不會害我,所以我想聖上一定會去搜,到時候真搜出了龍袍,父親就不要怪我不念跟安錦顏那個賤人的姐妹情。”

    安太師沒能再邁步往前走。

    “王圓是怎麼死的,父親有機會不如去問問太子,”安錦繡又道:“都說安家滿門的富貴,其實王家在亡族之前,誰又敢說那一家沒有享過富貴榮華?”

    安太師轉身看向安錦繡,這個女兒他竟然從來就沒有認識過。

    安錦繡這時也起身,道:“我給父親五日的時間,到時候我見不到那個夭桃,那麼父親就等着看東宮的好戲吧。”

    望着安錦繡往亭下走去,安太師叫住了安錦繡道:“你爲何要這個夭桃?”

    “這個父親你沒必要知道。”

    “你以爲從下奴院弄出一個女人是很容易的事?”

    “不容易,不過父親有辦法不是嗎?這些年您也沒少往宮裏塞錢,該用那些人的時候,父親不如就用上吧。”

    “你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就比如東宮裏的那件龍袍,”安錦繡道:“父親可以跟我賭這一回,我們都拿命來賭,看看最後是誰的命比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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