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臉上的笑容看不出一絲勉強來,雖然這種夫妻之間的情話她不想從世宗的口中聽到。“聖上,特意來看臣妾,臣妾很高興,”在世宗的懷裏用微不可聞的音量說着感激的話,顯得欲語還羞。

    世宗將懷裏的美人看了又看,眼中閃過欣喜,道:“朕就是來看看你好不好,這裏的侍衛你若是還不滿意,那朕就把他們再換一遍。”

    “他們怎麼了?”安錦繡完全聽不懂的樣子,“昨天的火是他們撲滅的啊,臣妾還想感謝他們呢。”

    “傻丫頭,”世宗無奈地搖頭,“他們只是做份內事,你要謝他們什麼?”

    “哦,”安錦繡又是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聖上,”門外傳來了吉和的聲音。

    “朕要走了,”世宗跟安錦繡道:“有空朕再來看你。”

    “這就走?”安錦繡忙問道。

    “朕顧着你,也得顧着朕的江山啊,”世宗捏一下安錦繡的臉,“你再睡一會兒吧,要聽太醫的話,好好將養身體。”

    “臣妾明白,國事爲重,”安錦繡起身道:“臣妾送聖上。”

    看着安錦繡披散着的長髮,世宗的目光暗了一下,今天是沒時間了,改日他要親手爲自己的這個丫頭梳一回頭髮,“不用送了,”埋首在安錦繡的發間停了片刻後,世宗將安錦繡扶躺到了牀上,蓋好被子,“朕改日再來看你,”說完這話後,世宗沒有再多留,從安錦繡的牀前大步走開了。

    吉和在門外候着,見世宗出來,忙就道:“聖上,您這就回宮嗎?”

    世宗走到了院中,看了看左右站着的侍衛,“這裏誰是主事的?”

    韓約忙出列跪倒在地,給世宗磕頭道:“奴才叩見聖上。”

    世宗看一眼韓約,年紀太輕,長相也俊了一些,不過想到安錦繡在自己面前還會臉紅的樣子,世宗又覺得韓約這樣的跟安錦繡也鬧不出什麼事來,“你叫什麼名字?”世宗問韓約道。

    “奴才韓約。”

    “韓約,”世宗對韓約道:“安夫人這裏你要保她平安,再出一次昨天的事,不要再等朕發話,你帶着你的手下一起自裁吧。”

    “奴才遵旨,”韓約忙磕頭領旨道。

    世宗走近了韓約幾步,壓低了聲音說道:“以後安夫人好,你才能好,你懂朕的意思嗎?”

    韓約一個頭磕在地上,說:“奴才明白,奴才遵旨。”

    “平身吧,”世宗往前走去,沒再看一眼聽命從地上站起來的韓約。

    “聖上,”吉和這時跟到了世宗的身後。

    世宗回頭,就看見吉和的手往後指了指。世宗順着吉和的手指方向望去,就看安錦繡髮髻微斜,未施脂粉,披着一件外衣站在房門外,正看着他這裏,見世宗發現了自己,忙就受驚的兔子一樣跑回房裏去了。

    “這丫頭,”世宗笑着搖一下頭,轉身繼續往外走。走了幾步後,突然又停下來,回頭望去,就看見房門那裏探出了半個身體的人僵住了,進退不是。“快點回去歇着!”世宗大聲對房門那裏的安錦繡道:“朕不出幾日一定來看你!”

    安錦繡飛紅了臉,飛快地把身體縮了回去,嘩啦一聲關上了房門。

    “傻丫頭,”世宗走出了這個院落,跟吉和說:“朕方纔在捉迷藏嗎?”

    吉和笑道:“奴才沒想到安夫人有時候還能像個孩子。”

    “她本就不大,”世宗道:“跟妍月一樣的年紀,卻比妍月那丫頭乖巧多了。”

    在場聽到世宗這話的人都默不作聲,沒敢應和世宗的話。妍月公主是女兒,安錦繡是妾室,這兩個人好像不能放在一起比較吧?

    世宗卻不管自己的話是不是妥當,安錦繡方纔那番舉動無疑極大的取悅了他。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被女人全心依賴的,宮裏的女人都依賴他,只是安錦繡是世宗放在了心裏的人,所以來自於安錦繡的依賴也更讓世宗自得和高興。

    吉和跟在世宗身後三步的距離,不管世宗何時回頭看,都能看到這個大太監臉上的恭敬。吉利那日被世宗帶回宮後,就直接被下到了宮裏的慎刑司,也不知道何時能再見天日。光看吉利的下場,吉和就知道安錦繡這個女人他是一定要巴結的。

    聽着院中的腳步聲消失後,安錦繡又從房中走出,站在滴水檐下望着院門出神。她不是真捨不得世宗走,只是演戲要演全場,她在這裏戀戀不捨,若有所失地站上這麼一會兒,自然會有人把這事告訴世宗知道。

    韓約送了世宗出院,轉返回來,就看見安錦繡站在檐下望着院門發呆。“夫人,聖上已經走了,還是回房休息吧,”韓約站在院中勸安錦繡道。

    “哎,”安錦繡輕

    輕地應了一聲,卻還是站着不動。

    韓約四下望望,沒看到貼身伺候安錦繡的紫鴛,心裏就有些着惱,這個丫鬟真是個被寵壞的下人,這會兒來給安錦繡送件衣服穿上也是好的啊。

    世宗都快走到庵堂門口了,突然摸到了自己胸口的衣兜,轉身又往安錦繡住着的院子走去。

    跟着世宗的吉和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忙都跟着世宗往回走。

    世宗快步走到了庵堂東北角的這個院落門前,就看見小小的院落裏,安錦繡斜依在滴水檐下的檐柱上,擡頭望着天空。一抹晨光從東南的方向,越過院外佛堂高高的飛檐一角,將安錦繡整個人都罩住,微塵在晨光裏跳躍亂舞,無聲無息中,世宗能看出安錦繡眉眼之間的輕愁,只是一道晨光罷了,這個已經歸屬於他的傾城女子竟是與他如同隔世一般。

    “錦繡,”世宗喊着安錦繡的名字走進了院中。

    安錦繡愣愣地看着世宗走到了她的面前,好一會兒才驚訝道:“聖上怎麼回來了?”

    世宗走上臺階,不由分說將安錦繡摟進了懷中,低聲道:“你是朕的女人。”

    安錦繡一驚,以爲世宗發現了什麼,望向了世宗道:“臣妾自然是聖上的女人,聖上您怎麼了?”

    世宗不喜歡方纔那一刻安錦繡給他的感覺,但這會兒抱着安錦繡回味方纔那一幕,又感覺沐浴在晨光中的安錦繡很美,“送這個來給你的,”世宗從衣兜裏拿出一個錦盒放到了安錦繡的手上,說:“打開看看。”

    安錦繡打開了錦盒,看見裏面的絲絨布上放着一枚玉戒。“怎麼會是紅色的?”安錦繡故作訝異地問了一聲。

    “這是血玉啊,”世宗只道安錦繡不懂,說道:“可保平安的,你戴着吧。”

    世宗白旭堯還是皇子時,在關外征戰,在大漠南端的無根河裏發現了金礦,靠着這個金礦,世宗才得以擴充了自己的軍隊,在未來的皇室奪嫡中,成了最後的勝利者。安錦繡在前世就聽說過,世宗的軍隊在無根河的金礦裏還挖出過一塊血玉,鮮紅如血,通透無雜,盛夏清涼,隆冬溫熱,堪稱稀世玉石。

    “怎麼不說話?看傻了?”世宗看安錦繡久久不說話,好笑道:“這就是一個戒指。”

    安錦繡裝作無知地道:“怎麼會有紅色的玉?這是玉嗎?”

    “都說了是血玉,怎麼不是玉了?”世宗拿起錦盒裏的玉戒,將錦盒往圍欄上一放,說:“朕給你戴上,看看合不合適。”

    安錦繡的手指纖長白皙,血玉戒與這樣的手互相襯着,手白如雪,戒紅如血。

    “美人如玉,”世宗看這血玉戒正好合安錦繡手指的尺寸,喜道:“錦繡,看來這玉戒天生就是屬於你的。”

    安錦繡抿脣微笑,前世裏可沒聽說世宗將這血玉戒送與了哪個女人,沒想到這一世裏竟然被她得到了。“是不是太貴重了?”安錦繡小聲問世宗道。

    “給你就是你的了,”世宗不是那種在乎錢財寶物的人,只要是他喜歡的女人,給多少好東西他都願意,“你的飾物太少,以後朕得了好東西,還是給你用。”

    安錦繡仰頭,終於是展顏望着世宗一笑,“臣妾謝聖上。”

    院中的其他人都是垂首站立,侍衛們不懂這血玉的價值,吉和這些伺候在世宗身邊的太監們卻是懂的,這幫人此時是再無人懷疑安錦繡的得寵了。

    “大人好福氣,”吉和小聲對站在他身邊的韓約說了一句。

    韓約沒敢擡頭去看站在滴水檐下的皇帝和安錦繡,只是扭頭望着吉和點了一下頭。

    世宗又將安錦繡上上下下看了幾眼,又捧着安錦繡戴着玉戒的左手把玩了一會兒後,才道:“朕這下子是真的要走了,在這裏等着朕來,嗯?”

    安錦繡聽話的點頭,說:“臣妾等聖上來。”

    世宗微微彎下腰看着安錦繡。

    安錦繡看了一眼院中的侍衛們,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腳尖。

    “朕走了,”世宗知道安錦繡這是害羞,只得說道。

    安錦繡看着世宗轉身要走,咬了咬牙,有些事不想做也要做,“聖上,”輕喊了世宗一聲後,在世宗扭頭看她的時候,安錦繡掂起腳,嘴脣飛快地在世宗的臉上碰了一下。

    世宗輕笑了一聲,這一下也算不上是個吻,但世宗還是高興,“小丫頭,朕這一回真的走了。不要送朕了,總是素面朝天的,下次朕命人給你送胭脂來。”

    安錦繡目送着世宗走出院門,右手摸着左手上的玉戒。宮妝一向雍容濃豔,只怕世宗是看多了宮妝,纔會覺得自己這樣的素顏漂亮。還有這戒指,戴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摘下,安錦繡心事重重地低頭又看手指上的血玉戒,鮮紅如人血染過一般,到底是哪裏看着祥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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