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志看安元信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一眼安元信的右手碗,因爲斷骨,安元信不算太粗的手腕,這會兒腫成了球狀。“找大夫看看手吧,”安元志說:“以後記住,不要跟我打架,我一個從軍的丘八,手上沒數的,若是真把你打死了,我還得爲你償命。”
“安元志,”安太師道:“你的話還沒說完?”
“完了。”安元志把手裏拿着的,一本帳冊一樣的東西,衝着安太師揮了揮,說:“這東西我拿回去看看,你們兩個慢慢談吧。”
安元志起身,悠悠然地走了出去,出門之後,把書房門大力地一帶,書房門“嘭”的一聲,發出了很大的一聲聲響,這纔多少顯露出一些安元志真實的情緒來。
安太師看一眼三子,道:“你去看大夫吧。”
安元信這會兒也覺不出手腕那裏疼來,他就是不明白,自己的這個父親怎麼能這麼心狠?
看安元信站着不走,安太師只得道:“想攀上你過上好日子,這個奴婢沒錯,只是元信,這個奴婢是明面上幫着你母親的人,所以我不能留她。”
安元信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安太師心中嘆息了一聲,將秦氏關在小院中,說是懲罰,其實何嘗又不是一種保護?秦氏若是天天在安元志的面前晃悠,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安元志爲了安錦繡也好,爲他自己也罷,會讓秦氏活着嗎?這個阿蓮也一樣,這樣出死力幫秦氏的人,安元志能放過?安元信能是安元志的對手嗎?最後還不是護不住自己的女人,自己可能都會死在安元志的手裏?而安元志逼死兄長的妾室,甚至背上殺兄的惡名,這對安元志又有什麼好處?
“父親!”安元信看安太師只是嘆息不語,氣憤道:“你不給我一個解釋嗎?”
安太師說:“我要給你什麼解釋?這個家還是我當家,我打發一個奴婢要跟你解釋什麼?不過是一個貪圖富貴的女人,也值得你這樣?”
“我們誰不是貪圖富貴之人?”安元信斥問自己的父親道:“是我們安家不貪圖富貴,還是父親你從來也沒有貪圖過富貴?!”
“可笑,”安太師冷道:“你把我們安家,跟一個賤婢作比?安元信,你在我面前擺什麼癡情種的瘋樣?你若對這賤婢真心,我讓你在這個女人和你安家公子身份間二選其一時,你就該毫不猶豫選這個女人!”
安元信痛苦地抱頭。
“沒有了安家,你以爲那個賤婢還會跟着你?”安太師毫不容情地道:“滾出去,不要再在我這裏丟人現眼了!”
安元信雙眼直愣地看着安太師。
“滾啊!”安太師高聲拍案道:“我只當我安書界養了一個廢物!”安太師看着三子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他的妻兒們,就沒有一個能體諒他這個一家之主的。在安錦繡寵冠後宮,安元志羽翼漸豐之時,他想保住他們的命,難道是一件簡單的事嗎?
安元信轉身,跌跌撞撞地撞開門,跑了出去。
安太師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突然就悲中心來。說他貪圖富貴?他費盡了心機,把自己變成一個卑鄙小人,難道是爲了他自己?
錢氏一臉漠然地坐在一旁,看着安元信也不說話。
夫妻二人對望了很久,卻都沒有要說話的慾望。
“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麼?”老太君拄着柺杖走進安元信的臥室時,看到眼前的這個情景臉色就是一沉。
“太君,”錢氏看見老太君進來,忙就起了身。
老太君走到了牀邊,看一眼安元信上了夾板的手腕,“這傷處大夫怎麼說?”
安元信這纔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大夫來給他看過傷了,他竟然都沒印象。
錢氏說:“大夫說三少爺的腕骨斷了,至少要休養三個月。”
老太君坐在了牀邊的椅子上,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大夫這話不假。”
錢氏夫人說:“五少爺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孫媳給我倒杯水去吧,”老太君跟錢氏夫人道。
臥房裏就有現成的茶水,可是老太君卻讓自己出去拿水,錢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老太君想與安元信單獨說話之後,忙就走了出去。
臥房外,兩個宮裏的嬤嬤腰板筆直地站在那裏,看見錢氏出來後,都是面無表情地看了錢氏一眼。
錢氏忙道:“屋裏沒有熱水了,我去給老太君拿些熱水來。”
一個嬤嬤說:“這種事怎麼不讓下人去做?”
錢氏忙又道:“給老太君用的水,還是我自己去放心。”
這個嬤嬤冷笑了一聲,說:“那夫人請吧。”
錢氏被兩個嬤嬤看得汗毛倒豎,逃也似的走了。
“太君,”安元信躺在牀上喊了老太君一聲。
“不要怪你父親,”老太君道:“他也是沒有辦法。”
安元信這會兒渾身無力,叫喊不出來了,只能聲音虛弱地問了一聲:“爲什麼?”
“安家的富貴以後要靠安元志了,”老太君低聲道:“你大哥日後也要靠他幫襯,你父親如今萬事都得緊着他先來啊。”
安元信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兩下。
“你罵他的話,我聽人說了,”老太君說:“安元志要是想你死,直接進宮告你一狀,聖上對你也不過就是一杯藥酒的事,元信,你不能胡塗啊!”
安元信雙眼失神地看着帳頂看了半天,才說:“阿蓮爲何一定要死?”
“安元志恨你的母親,”老太君說:“阿蓮這種忠心耿耿幫你母親的人,安元志能讓她活嗎?”
“安元志沒說要阿蓮死的話。”
“元信啊,你信我的話,阿蓮落到了安元志的手上,死得就不會這麼痛快了。”
“安元志,又是安元志!”安元信恨道:“一個舞刀弄槍的軍漢,他憑什麼得聖上的青眼?”
“元信,你聽祖母的話,明日一早去跟你父親請罪,你們兄弟如今能指望的也就是他了,”老太君說:“你把你父親的心弄冷了,最後得意的只能是安元志啊。”
安元信一閉眼,“所以阿蓮就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