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慎刑司的太監進了芳草殿的一間小院裏,這小院無人居住,隆冬的天氣裏,荒草還是將整個小院佔滿了。一行人進院後剛站住腳,幾羣在荒草叢中做窩的鳥,紛紛驚叫着飛起,有太監甚至還看到一隻不知道是狐狸還是黃鼠狼的東西,從草叢裏一竄而過。

    “搜,”爲首的太監站在這個陰仄仄的小院裏,寒毛也是倒豎,但還是裝作滿不在乎地,命手下的太監們道。

    太監們打着火把,舉着燈籠,將小院裏的幾間屋子先搜了一遍,沒有搜到什麼。

    “把院子再搜一遍,”爲首的太監又說道。

    一幫人最後終於在靠着西院牆的地方,發現了一口枯井。

    爲首的太監走到了這井旁,馬上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常公公,井太深了,什麼也看不到,”有小太監把手裏的燈籠伸進了井中,努力張望,也沒能看到井底。

    “放人下去,”爲首的太監下令道。

    衆太監猶豫了一下,論資排輩之後,一個小太監被人用繩子系在了腰上,一點點往井中放去。

    爲首的太監沒看這小太監下井的場面,而是叫了一個自己的親信手下,耳語道:“去跟大總管稟報一聲,那個秀妝的屍體我們找到了。”

    這個太監衝爲首的太監點了一下頭後,跑走了。

    片刻之後,下到了井底的小太監驚叫了一聲。

    “問他怎麼了?”爲首的太監明知故問道。

    井底的小太監聽到上面的衆人問話,半天沒說話。

    “再不說話,你就在下面呆着吧,”爲首的太監等了一會兒後,不耐煩道。

    “死,死人,”小太監的聲音這才傳了上來,哆哆嗦嗦地道:“有一個女人死在下面了。”

    “把繩子系在死人身上,”爲首的太監教這小太監道:“拉了死人,我們再拉你上來。”

    死了的秀妝再見天日之後,身上**的味道讓井上所有的人都聞之慾嘔。

    “找個芳草殿的人過來,”爲首的太監大聲下令道:“看看這個女人是誰。”

    吉和這裏在聽了來報信的太監小聲耳語了幾句後,便點手叫了一個自己的徒弟過來,小聲道:“你去千秋殿,跟聖上稟報,芳草殿的一口枯井裏,發現了蔣娘娘身邊女官秀妝的屍體。”

    吉和的這個太監衝吉和一躬身,轉身跑了出去。

    蔣妃看着吉和這邊的動作,道:“你們發現了什麼?”

    吉和望着蔣妃一笑,說:“蔣娘娘,您的事由聖上作主,奴才不敢多嘴。”

    蔣妃看看自己的周圍,慎刑司的太監將她和芳草殿的宮人太監們團團圍着,這個時候,就是一隻鳥兒,怕是也飛不出芳草殿去。

    世宗這會兒坐在千秋殿的小廚房裏,君子遠庖廚,世宗這輩子還沒有進過廚房這種地方,不過今天他看着安錦繡在竈臺前忙碌,看得津津有味。世宗雖然問過安錦繡會不會燒飯這樣的話,但世宗知道安錦繡會燒飯做菜,在安錦繡還是上官婦的時候,這個女子每日做些什麼,世宗都是知道的。

    上官婦這三個字再次在腦中出現的時候,世宗搖了搖頭,把這三個字趕出了自己的腦子。

    安錦繡回頭看了世宗一眼,說:“聖上等得着急了?”

    “不急,”世宗喝了一口茶,說:“你慢慢弄吧,朕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聖上,”一個在世宗身邊伺候的太監這時在小廚房門口,喊了世宗一聲,說:“吉和派了人來報信。”

    “進來,”世宗說道,看安錦繡停了手,便又跟安錦繡道:“你忙你的,做事怎麼能三心二意呢?”

    安錦繡有些嗔怪地看了世宗一眼,又回身去打蛋花湯了。

    吉和的徒弟快步走了進來。

    世宗衝這太監招了招手,說:“近前說話。”

    這太監忙走到了世宗的身邊,把吉和的話跟世宗耳語了。

    世宗手指推一下剛被他放下的茶杯,跟這太監小聲道:“把芳草殿的人都關到慎刑司去。”

    太監說:“那蔣娘娘?”

    “把她單獨關起來,”世宗道。

    “那,”這太監小心翼翼地問世宗道:“七殿下?”

    世宗無甚感情地道:“把他帶到雯霞殿,交由魏妃暫時照看。”

    “奴才遵旨,”這太監下跪領了旨後,快步退了出去。

    世宗扭頭接着看安錦繡在竈臺前,爲自己忙活。這小廚房地方不大,但有世宗已經多年沒有感受過的那種人間煙火氣。世宗望着安錦繡出神,這個時候,外面的那些事情,世宗一件都不願去想。

    安錦繡也沒再去想什麼,事情都安排好了,不會再出錯。她這會兒只想着自己應該爲世宗做一頓飯菜,硬要讓安錦繡說一個理由出來,安錦繡說不出來,想就做了,也許,安錦繡回頭看一眼世宗,米飯這時在鍋中已經蒸好,冒着白霧一般的蒸氣,讓世宗的臉有些模糊。

    “怎麼了?”世宗看安錦繡回頭看他,便問道。

    “很快就好了,”安錦繡輕聲道。

      “好,”世宗說:“朕等你。”

    安錦繡又回過了頭,看着面前開水翻騰着的小鍋,也許有的時候,有些事做起來不需要理由,隨心而動就好了。

    千秋殿的小廚房裏,帝妃二人一個靜坐,一個忙碌,鍋碗瓢盆的響聲中,頗有些尋常人家的歲月靜好。

    芳草殿這裏,蔣妃聽完了太監傳的世宗的口諭,身邊的宮人太監已經哭喊了起來,蔣妃卻還在沉默中,出乎所有人預料得鎮定。

    一個身強體壯的慎刑司太監從寢室裏抱出了白承瑜,白承瑜在這個太監的懷裏哭叫掙扎,卻沒辦法從這個太監的雙手裏掙脫開來。

    “快點把七殿下送到魏妃娘娘那裏去!”吉和大聲命抱着白承瑜的太監道:“小心着點,不要傷到了七殿下!”

    “母妃!”白承瑜看見了跪在地上的蔣妃後,衝着蔣妃大叫起來。

    兒子的哭聲讓蔣妃猛地一擡頭。

    吉和衝站在蔣妃身後的兩個嬤嬤使了一個眼色。

    這兩個慎刑司的嬤嬤沒等蔣妃有所動作,就一邊一個上前,把蔣妃的雙手製住,將蔣妃整個人按在了地上。

    “你放開我!”白承瑜伸手去打太監的臉。

    這太監沒躲白承瑜的手,臉上被白承瑜抓出了幾道血口子,也不知道疼一樣,抱着白承瑜往芳草殿外走去。

    “七,七殿下!”蔣妃看着白承瑜離自己越來越遠了,終於大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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