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刺:水月 >05 暫爲伴讀
    一番話說完,他已經站起身來,嚇得青蓮連退兩三步,那傢伙卻一個人入了再裏面的屋子,推開門口的簾布,深藍色簾布上是纏繞的藤蔓圖案,圍成四四方方的,屋子裏面光線甚佳,隱約瞧見有個竈臺。

    他難不成還想做飯不是?怎麼想都不大可能,青蓮生怕他一轉眼就不見了,把她留在這荒郊野嶺的,只好厚着臉皮跟着他進去。

    “那我幫你做點事,你總該管我死活,你那麼厲害,還是應該幫助一些需要幫助的人。”

    賀蘭陵的神色越發微妙,微微上揚的嘴角里,溢出幾不可聞的低低笑聲,“我又不是雲邵甄,也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更不是什麼武林盟主,我爲何要管你是死是活?”

    語氣倒是十分不以爲意,然而倘若他果真不在意,根本就不會提這茬,如此看來,他對雲邵甄的武林盟主之位還是頗有不滿嘛!青蓮暗暗偷笑,還以爲這傢伙多麼超凡脫俗,全然不在乎世俗看法呢,原來也不過如此,興許太過年輕了,終究還未曾學會真正的看淡一切。

    入了屋,青蓮才發現竈臺上放了幾個新鮮帶着露珠的梨,原來這傢伙是進來找東西喫的,也不知誰把這好東西放在了竈臺上,被賀蘭陵伸手就拿了一個。

    “那你方纔還救了我,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青蓮眼巴巴看着他拿起梨咬了一口,目不斜視地儘量奉承他,露出一個自認爲十分燦爛真誠的笑,試圖打動他那顆堅硬的心。

    他終於轉過頭看了她一會兒,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蓮心道有戲,連忙說:“我叫青蓮。”

    “青蓮?”他喃喃唸叨了兩句,“這個名字不好聽,換個好聽的。”隨之看了看屋內角落的一堆未清理的青菜頭,忽然道:“你就叫菜頭好了。”

    這名字又到底哪裏好聽了,青蓮不得不佩服他超乎常人的取名能力,有些不滿地抗議道:“這名字不好,我有名字,你幹嘛給我換?”

    “別人讓我幫他取名我還不願意呢。”言語間倒好似這是她的榮幸了。

    青蓮怒極而笑:“我難不成犯賤麼,又不是沒爹沒孃,好好的要你給我取名字?”

    賀蘭陵輕笑出聲,理所當然地轉身敲了敲她的頭,搖着頭嘆道:“犯不犯賤我倒是不知道,可是誰讓你犯了閻王殿啊……”他的眼睛裏,流淌的全是暖洋洋的笑意。

    那一瞬間,青蓮有些呆住了,不是因爲別的,而是這話語和動作中莫名的親呢及寵溺,一直恐懼且冷冰冰的人,忽然這麼近的觸碰她,令她不禁有些臉頰發熱,忍不住稍微後退了兩步。

    那漆黑髮亮的眼瞳和白淨如玉的臉龐,真是用筆墨也描不出這般濃厚色彩,本就引人注目,近看卻還了得,心早已經跳亂了兩拍。

    終是愛美之心人皆有,偏生此人容貌好,心腸懷,竟然給她胡亂取名捉弄她,正打算義正言辭地據理力爭,然而一想到那青面鬼,氣勢瞬間就沒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更何況還撞了鬼,八字不利,總該低調些。

    賀蘭陵忽然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伴讀了,你需換個男裝,便叫菜頭。”許是做慣了上位者,話音乾淨利落,毫無商量回轉的餘地。

    青蓮心裏罵了他一句,想到有求於他,只好道:“伴讀就伴讀。”不就是磨個墨,鋪個紙麼?

    這傢伙果真是從小被人伺候大的,自從讓她當了伴讀,便理所當然使喚起她來,譬如洗衣做飯,洗碗刷鍋,連院子裏的花兒被曬萎了,也只知道使喚她。

    真是林間有處小閣樓,有琴,有茶,有幽然竹影,亦有滿院嬌花,有人風采翩然,悠閒似仙,有人累死累活,當牛做馬。

    殘酷的剝削,冷血的壓迫!青蓮每每心中氣憤,氣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發作,只暗中想道:過了這十日,她便遠走高飛,再不來這斷水崖了。心裏雖如此嘀咕着,仍舊還要幫他磨墨倒水,更沒料到這賀蘭教主,竟然果真就一直住在這小閣樓裏,不曾回去。

    放着那麼大的奢華殿堂不住,偏要來住這半個人影都不易瞧見的小閣樓,若非親眼所見,她定然會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冒充的,不敢去真正的青龍教總壇露臉。

    “其實我覺得那邊的大殿修得挺好的,又講究又大氣,那日瞧見的小院子也不錯,對了,那池子裏的花是什麼來着,我還是第一次瞧見。”

    “斷水崖上很多東西都是獨一無二的。”某人繼續以那副不以爲意的口吻評價道。

    “恩……”青蓮有些贊同,又不大明確,“那不知名的花倒是很獨特,聞所未聞,至於其他嘛……比如?”原諒她見識淺薄,又失憶在前,實在知之甚少,只能虛心請教了。

    賀蘭陵搖頭嘆息,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他原本坐在一處石臺上,聽了青蓮的話便稍稍坐直了身子,一手撐在身旁,另一手伸出來戳了戳她的腦袋,“斷水崖上最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便在你的眼前啊。”

    “我的眼前……”青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微愣,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感情這傢伙吹他自己呢。

    賀蘭陵笑盈盈看着她,毫不臉紅,彷彿說了一件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情。

    青蓮的臉都快抽搐了,“教主大人生得脣紅齒白,貌美無雙,的確是天下間無人能比……”

    “你說什麼?”他忽然間面無表情地問她。

    她似乎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愚蠢真心話,觸到對方的痛點了,說什麼不好,這一聽便是形容女人的詞,讚美得太不走心,便是嘲諷了。

    不介意的人尚且無妨,若是介意的話——這天下間又有幾個男人會不介意旁人這般說辭?

    “啊——墨已經磨好了,我先進去給你端一壺茶出來。”急急忙忙逃走的青蓮,入門時偷偷回頭瞥了一眼,一下子對上了他冷冰冰的視線,嚇得當即躲進屋子裏了。

    看來這一類的話,以後不能說了,興許這位教主小時候還被人當做小姑娘嘲笑過也說不準,旁人的痛點,少踩爲妙。

    “即便我說的是事實!”青蓮還不忘捏緊拳頭,暗暗在腦海中補充了一句。

    當然,她從戰戰兢兢到敢如此放肆地說話,也是因爲幾日的相處,她稍微對賀蘭陵還是有了那麼一些瞭解。

    這裏並非只有他們二人,有時那個女人會過來,一如既往地看也不看她,只顧着向賀蘭陵報告些許事宜,偶爾他會示意青蓮避開,偶爾卻也不大在意。

    其實青蓮根本不想知道他們半點祕密,因爲她始終明白一個道理:知道得越多,越危險,可不論青蓮願意不願意,她總算還是知道了那天綁架她的兩個人,男的叫御風,女的叫尹渠,是賀蘭陵身邊類似於左右手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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