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刺:水月 >26 無名之客
    “你在幹什麼?”何玉凡瞧見青蓮離奇的動作,竟然一時忘記了要說的話,很是好奇地問她。

    經過短期的相處,青蓮發現何玉凡雖然外表嚴肅,看似一代不凡俠客,正氣凜然的,實則是個假正經,幾下就混熟悉了。而楊念歆雖和青蓮同爲女子,反而一直都話極少,沉默寡言,令青蓮至今與她相處仍有陌生之感,不敢太過造次。

    青蓮回過身尷尬地摸了摸頭,視線一掃,眼前二人衣衫完整,沒有過多的凌亂痕跡,顯然並沒有打起來,腳上卻沾染了泥土,看來是追得有些遠了,竟然沒有把人給抓回來。這倒怪了,什麼人能這麼輕鬆地把他們二人同時甩開,連雲邵甄也沒有辦法?能有這本事的,這世上應該寥寥無幾纔對,偏偏她又似曾相識……該不會是賀蘭陵吧?

    應該……不……會……吧?

    想起頭上冷不丁被扔的那一下石子,先前瞧見黑衣人一躍而過,還以爲房頂上滾落下來的,不過若是賀蘭陵的話……若是那個傢伙,他還真會一時興起,幹出拿石頭扔她這種無聊的事來。

    分明不久前,就那麼讓尹渠一腳將她踹進了湖底……

    難不成真是他?懷着忐忑心思,青蓮清了清嗓子,當即解釋道:“方……方纔瞧見那邊有個舊梯子,想試試有沒有壞。”她可不想讓他們知道剛纔被一個小破孩子差點嚇哭的事。何玉凡仍是一臉莫名其妙,爲了避免被他當成傻子,青蓮話鋒一轉,忙問道:“方纔究竟是什麼人?”

    雲邵甄的臉色不是很好,他率先朝屋子裏去了,只留了一句話,“回屋裏說吧。”

    他這幅模樣,青蓮還是第一次見,忙將那舊梯子歸還原處,心慌意亂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黑衣人一閃即逝的身影,不斷地在心裏嘀咕着,是他?不是他?是他?不是他?越想越想不出半點眉目,腳卻已經忐忑地跟着走進了屋。

    一開門,楊念歆已經等在屋內,夜色已經降臨,她在桌子正中點燃了燭火,正襟危坐,漆黑的眉眼間暗藏凝重。作爲一個女人,楊念歆的衣服卻從來色澤深重,不是青就是黑,面上從不施脂粉,與那道觀裏的道姑全然十分相似,只要一見到她,青蓮就再輕鬆不起來了。

    四人坐定後,何玉凡將方纔的見聞說了一遍,青蓮這才知曉事情有些嚴重了――剛纔那個黑衣人,竟然是多年來在江湖中名聲大噪的江洋大盜無名客,不僅衆多平民耳熟能詳,就連官府對此人也早已經頭疼不已。前些年,這人曾經大膽打劫官銀,又曾盜取雄踞一方的各大富豪之財,最近幾月頻頻出現在隆興一帶,竟然搖身一變,不再劫財,卻開始劫色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銀子夠了,又開始想要女人了?”青蓮口無遮攔地,不顧何玉凡彆扭的神色,一面評價着一面嘖嘖稱奇,“那麼這無名客比之臨安城外的黑虎寨,白水寨如何?”

    聽聞黑虎及白水二寨各自盤踞於臨安城外虎頭山及白水河一帶,多年來佔地爲王,越發是爲所欲爲,毫無顧忌,但凡途徑此地之人,無論來頭多大,幾乎無一不被打劫,唯有交出足夠的銀錢方可平安歸來。

    難不成無名客也是如他們一般,其實是同路人?

    “外間關於無名客的傳言很多,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少之又少,不得不說,此人頗爲神祕。”何玉凡並不避諱言語間對無名客的莫名讚賞,“然而今日這黑衣人的所作所爲,以及不尋常的輕功功底,讓我們不得不將他確認爲當前作案無數的無名客了。”

    “何大哥不是說這無名客曾經劫富濟貧,現今又擄走無辜女子,那麼……”青蓮猶豫着,竟然問了一個連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天真的問題,“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青蓮姑娘認爲何爲好人,何爲壞人?”何玉凡笑了起來。

    青蓮此時並不想與他討論這等哲思問題,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不作聲。

    他只好咳了咳,喝了一口水後繼續說道:“無名客前些年劫富濟貧,自然有人爲之稱頌,然而最近所作所爲,顯然又爲衆人所不齒。照我看來,此人我行我素,應該是個不屑世間評價的狂傲之人。至於與黑虎寨之類相比,他自是膽大許多,黑虎寨再如何囂張跋扈,終究沒有走出他們那一畝三分地,這無名客卻是無處不在,無所不爲。”

    “那方纔我瞧見的人,果真就是他?”青蓮好奇地一再追問細節,不明白自己怎會對這樣的人物感到熟悉,甚至

    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就自覺似是曾經見過一般,“你們可曾與他交手,怎確認他就是無名客?還有他抱着的那牀被子,裏面果真有什麼蹊蹺不成?”

    “此人近月來專門劫走大喜之夜的新娘子,但凡被虜去的,最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一次他所帶走的……”何玉凡眉頭緊皺,語氣也沉了下來,“極有可能就是孟家莊主人的小女兒,孟詩詩。”

    “什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分明是去喝喜酒,哪知地方還沒到,是非就撞上頭了,莫非她當真就是倒黴催的天煞孤星,遇誰誰遭殃?“那豈非是孟老爺子的千金,不會那麼湊巧吧?”青蓮不得不確認一番,總認爲事情不至於如此巧合,可是據說這客棧已經臨近隆興,雖不至於在孟家莊山腳之下,夜間喫飯的時候楊念歆卻明確說過,過不了兩日就能到達了。

    “我們跟着追了一路,那無名客不僅輕功了得,並且對這一帶的地勢很是熟悉,若非是中途從他抱着的棉被裏掉出這件東西,我們恐怕也不會這麼快就知曉是誰被劫走。”何玉凡說着,從衣內拿出一個銀製的手鐲,青蓮接過來細細一看,鐲子精細,雕花繁複,一看就很是精貴,再翻了一面瞥了一眼內側,竟然工工整整刻着孟詩詩三個字。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青蓮心生古怪,指尖摸索着鐲子上輪廓清晰的字跡,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此明顯,會不會有詐?”

    “也不排除這種可能。就無名客最近所爲看來,孟小姐卻尚未有婚配,怎會……”何玉凡的聲音聽起來仍有疑惑,以及不確定之處,“並且孟家莊離此處尚有一段路程,他不至於劫了人還跑這麼遠。但是……”

    “誰說劫走孟小姐就一定是在孟家莊?”楊念歆拉長聲音,垂下眼皮說了這句話,一邊同時爲其餘的人各自倒了一杯水,動作不緩不急,她的手已經不再纖細白嫩,可臉上竟然看不出真實的年紀,這令青蓮對她再次生出了敬畏之心。只見她語帶戲謔地道:“沒準兒人家孟小姐恰巧出門遊玩,路過此地,甚至和孟老爺子未過門的嬌妻一路同行……”

    “即便不是孟家小姐,那也必定是與之關係匪淺的人了。”一直沉默的雲邵甄終於開口說話了,“無名客最近作案都是劫走新婚女子,因而這一次也有可能劫走的是孟前輩的未婚之妻。”他嘆息一聲,已經站起身來,頎長的身影隨着燭火在牆上晃動,遮擋住青蓮眼前的光線,“我們並沒有見到被劫之人的相貌,因此也不敢全然斷定。”

    “那你怎麼沒有攔住他?那無名客的武功難道比你還厲害?”青蓮大爲不解,視線隨着他移動,一雙眼睛裏盡是不敢置信,他不是武林盟主麼,那一定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纔是,那種飛客賊盜,輕而易舉不就能拿下?

    “青蓮姑娘有所不知。”何玉凡搖着頭,也是嘆息了一聲,“我們追着出了鎮外,一直跟到了一處山谷,那山谷霧氣迷茫,地勢複雜,我們畢竟是外來之人,地勢不甚熟悉,因而未能追上他。”

    青蓮點點頭,表示理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無名客本就實力不凡,又在這一處活動數月之久,必定知曉各處地勢,而云大哥他們卻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便跟丟了人,“可是如果現在不做點什麼的話,那被他帶走的姑娘豈不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我馬上寫信通知孟前輩。”雲邵甄翻開房間角落裏的木櫃,裏面不知何時放了一個包袱,正是四人匯合時何玉凡所攜帶的,原來是雲邵甄的東西。青蓮一直弄不清楚楊念歆,何玉凡這二人的地位,如今略略猜測,應是雲鳳山莊的重要人物,且是雲邵甄極爲信任的人,說成是左右手亦不爲過。

    就在青蓮分神之際,雲邵甄已經將包袱取出鋪展開來,裏面的東西不多,模糊瞧見有一個印章,一支筆,小半塊碎掉的玉佩,那玉佩上藏了一絲暗紅,青蓮心頭冷不丁似被什麼刺到一般。

    “那塊玉……”她囁嚅着,卻開不了口。

    雲邵甄恰好從包袱裏拿出了一個硯臺來,便將其餘收攏,似乎太過專注而未曾聽見青蓮的喃喃低語。他的注意力全在當下,一字一句地說道:“無論是否有詐,也無論他意欲何爲,這件事必須得告訴孟前輩,倘若孟小姐恰巧此刻外出,事情就麻煩了。”他說着,順手倒了些桌上茶壺裏的清水在硯臺上,已經開始磨墨了。

    看着他這幅樣子,青蓮不知爲何也跟着莫名心慌了起來,想要做些什麼,卻又無從做起,見他們個個臉色凝重,她再次感覺到自己的沒用,有些氣餒地回了房,卻更加睡不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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