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慢慢喫。”她對褚離和靜翕低聲道,然後從餐椅上站了起來,往路辰良的方向走去。
路辰良也站了起來,他的手裏還死死的攥着那沓文件。
路微深的眼睛曾經受過傷,正常視物可以,但並不是特別清楚,所以不能完全看到上面的內容。
只能隱隱約約的掃到一些圖片和密密麻麻的文字,類似於醫院的檢查報告。
“爸爸,這是什麼啊?”
路微深想要拿過來看一下,卻猛地被路辰良握住了手腕。
她喫疼的皺眉,不明所以的看着爸爸。
路辰良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他努力的平復着複雜的怒意,可卻失敗,胸口那團燃燒的火焰還是快要把他所有的理智焚燬。
握着路微深的手,也愈加的用力。
“阿離,你帶着靜翕先回臥室。”路辰良突然啞聲道。
褚離觀望這邊半天,已經敏感的覺察出氣氛的不對勁兒,這時聽路辰良這麼說,點了點頭,拉起還在喫着煎蛋的靜翕,“好的,爺爺。”
靜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乖乖的跟着他。
只不過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路辰良和路微深。
路微深勉強對她笑了笑,靜翕也微笑了一下。
等到兩個寶寶離開了客廳,路辰良才拽着路微深往另一旁的小屋子裏大步走去。
小小的屋子裏,擺滿了透明的玻璃花瓶,裏面是淡雅芬芳的梧桐花。
就連窗簾,都是清新的嫩黃色。
靠着牆的小桌子上,是一個大大的相框。
上面的女人明眸皓齒,清豔脫俗。
如星般的眸子裏,耀着和路微深一模一樣的倔強又固執的笑意。
這是路微深的媽媽,溫靈雨。
一個年紀輕輕,就鬱郁離開人世的可憐人。
一個不管路微深和路辰良搬了多少次家,都會隨身攜帶的懷念、摯愛。
“跪下!”路辰良甩開路微深的手腕,沉聲道。
路微深怔怔的看着照片上的媽媽,聽着爸爸鮮見的嚴厲話語,緩緩的屈膝,跪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我問你,當初你是怎麼答應臨終的媽媽的?”路辰良的背脊微佝,單手撐着桌面道。
路微深眼眸裏劃過一抹深入骨髓的痛楚,沙啞着回答道,“不管多麼艱難,都要好好活着。”
“對,你媽媽對你,就這麼一個要求,我還記得她當時的神態和表情,好像你有一絲猶豫,她都會死不瞑目一樣。”想到亡妻,路辰良彷彿一瞬間老了十幾歲。
路微深眼裏憋着的淚,忽然落下。
“我再問你,爲什麼你媽媽會對你提出這樣的要求?”路辰良已經站不住,他乘着牆壁,滿目沉痛的看着自己小臉蒼白的女兒。
路微深不敢再去看爸爸失望的眼睛,也不敢去看媽媽溫柔的笑顏。
她垂下了眸,愣愣的看着地板,嗓子更喑啞了一些,“我找不到小哥哥,威脅你們要自殺,嚇壞了你和媽媽。”
“還有呢?”
“還有……是媽媽後來得了抑鬱症,她在活着和死去之間煎熬着,在快要去世之前,她覺得對不起深愛她的你和我。”路微深越說越痛苦,她突然仰起頭看着路辰良,雙眸猩紅,淚水不斷涌落,“爸爸,我做錯了什麼?難道我食言了嗎?”
路微深胡亂的抹了一下眼淚,撿起來一看,頓時渾身僵住。
這確實是醫院開的檢查報道。
其中一項是她的人流手術書,還有一個是骨髓移植手術書。
路微深的雙手開始顫抖起來。
那被厲封擎折磨糾纏的惡魔如龍捲風一樣排山倒海的襲來,攪得她骨頭生疼。
“爸爸……”路微深慌了,“這……”
“怎麼了,你還想編理由騙我嗎?”路辰良苦笑道。
路微深的心猛地被刺痛。
“說,爲什麼?”路辰良悲痛道。
路微深咬住了脣。
不能說。
絕對不能說。
事已至此,她不能再讓爸爸跟着難過。
路微深的沉默讓路辰良又怒又痛,“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連受了委屈都不敢跟爸爸說?”
“我沒有受委屈,爸爸,”路微深忍住洶涌的淚意,拼命搖頭道,“都是我自願的,我之前交了個……男朋友,我們……是意外,我還小,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就做了流產,當時……心情不好,碰到了有白血病患者需要移植骨髓,我覺得這是做好事,就……”
“路微深!”路辰良怒極低吼。
路微深雙手扶住了地板,哭了出來。
路辰良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木尺子。
那是小時候路微深淘氣犯錯時,溫靈雨假裝嚇唬她的東西。
倒是
有那麼一兩次,因爲路微深惹禍,捱了真打的。
可是等她哭過一頓後又沒心沒肺的活蹦亂跳了,可媽媽卻偷偷的哭了一夜。
“把手伸出來!”
路微深伸出了手心。
啪的一下脆響。
路微深疼的瑟縮了一下,然後又將手伸直。
這一下,路辰良用了一些力氣。
“說,到底怎麼回事?”路辰良沉聲說。
路微深動了動脣,道,“我交了個男朋友……”
還沒等她說完,又是啪的一聲響。
這一下,比先時那次還要重。
路微深的手心已經紅了一片。
“說,怎麼回事?”路辰良微微移開目光,握着木尺子的手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路微深半隻手臂都麻了,可還是緊咬牙關,道,“我交了個男朋友……”
啪啪啪,連續三下。
路微深踉蹌了一下,低低的叫了出聲。
這時——
“爺爺……”褚離忽然從門外跑了進來,一把緊緊的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路微深,整個小身體都護住了她,看着路辰良乞求道,“不要打她了,求求你不要打她了……”
“小阿離……”路微深感覺的到褚離的害怕,她心疼的抽出手摟住他,安撫道,“去陪靜翕,我沒事。”
“你快點兒和爺爺說實話啊!”褚離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