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流淚的能力。
因爲他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事。
他想要媽媽抱着陪着入睡的時候,哭有用嗎?
他得了白血病,躺在私立醫院裏,對着冰涼的醫療器械和戴着口罩的醫護人員,害怕了,孤單了,哭有用嗎?
他一次一次的痛恨着自己的身世,又連死都無能爲力的時候,哭有用嗎?
沒有用。
一點兒用都沒有。
可是,當路微深不再用那種暖暖的,疼愛的眼神看着他時……
當從未有過的恐慌和驚懼緊緊的包圍了他時……
當他覺得路微深也許再也不會要他時……
當那個對他來說,生疏的、陌生的字眼叫出口時,他的眼淚剎那間就落了下來。
路微深的身子一顫,腳步慢慢的停下,沒有回頭,背影卻那麼的悲傷。
“媽!”褚離快速的跑過來緊緊的抱住了她,生怕她離開自己,再也不要自己,帶着哭腔不安的喊道,“對不起我瞞了你,可是我在你面前沒有辦法提厲封擎的名字,更沒辦法說你就是因爲打掉了你自己的孩子,我把我賠給你行不行?我照顧你一輩子,我保護你一輩子,我一點兒都不嫌你蠢,你不蠢,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他晃着路微深的身體哀求,“你別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路微深閉緊了眼。
淚水撲簌簌的落下。
她是沒有辦法接受,褚離和厲封擎的關係,更沒辦法接受她和褚離之間這種一想起來都感覺到疼痛的牽扯。
可是,這個孩子又有什麼錯。
他不過是自卑着,茫然着,恐懼着,自我保護着。
顧安歌走到了路微深的身邊,和褚離一前一後的抱住了她,“貓貓,別扔下我。”
路微深終於像崩潰了一般,如一個孩子一樣,委屈的嚎啕大哭起來。
……
夜晚。
路微深躺在酒店裏自己房間柔軟的大牀上,身邊,是已經睡熟的褚離。
說是睡熟,可是他的手依然緊緊的抱着路微深的胳膊,生怕她離開。
路微深用空出的那隻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眉眼。
原來他是禇煒彤的孩子。
但是現在靜下心來,她能夠看到禇煒彤對他的態度,那麼的憎惡,恨不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褚離這個人。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爲什麼會這麼狠心呢。
她當初懷上厲封擎的孩子,一開始也是在矛盾着痛苦着,可是後來,也是濃烈的不捨的。
孩子,是和媽媽連着血連着筋的啊。
路微深捧着他的小臉吻了吻他的額頭。
褚離緊皺的眉頭慢慢的舒緩了一些,脣角還染上了一些笑意。
路微深也忍不住的彎眉。
這個孩子,已經是她的了,他都叫她媽媽了,該有的手續也都有,誰也搶不走。
再說,她的骨髓還移植到他的身體裏,也算是另一種骨血的牽絆吧。
“別怕,我永遠不會扔下你。”
路微深抱住了他。
褚離在他的懷裏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圈還是那麼的紅,也有晶瑩在橘暖的燈光下閃爍着。
這一次,是高興的,幸福的。
酒吧,隱蔽的一隅。
褚煒彤一杯一杯的喝着烈酒,髮絲凌亂,外搭也被她扔到了一邊,露出了性感的吊帶。
當第五杯酒入腹後,她約的人終於姍姍來遲。
禇煒彤看着顧安歌面無表情的在她對面坐下,冷笑中帶着一抹嘲弄,“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呢。”
顧安歌深沉的眼眸裏是暴風雨之前的黑暗,他泛着幽冷的眸光睨着她。
褚煒彤是無法對視他這樣的眼神的,她緊張的移開了目光。
這個時候,這個男人,不是那個隱忍到不會反抗的顧傢俬生子,而是掌握着所有人生死大權的惡魔。
“老三,你爲什麼這麼對我?你不是最寵着我慣着我的嗎?爲什麼,要讓褚離來?爲什麼讓他說出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顧安歌薄脣瀰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拿出了一根香菸,點燃,放在口中,煙霧遮擋住了他凜冽的表情,語調很淡,“你碰到我的底線了!”
“你對我從來就沒有設過什麼底線!”褚煒彤受不了的低吼。
看得出來,她無法忍受從天上掉落在地上。
“以前是沒有,”顧安歌彈了彈菸灰,顛倒衆生的貴公子模樣沉靜莫測,“那是因爲我對什麼都無所謂,你想要什麼,我有的,就給你什麼,哪怕你演的再爛,我也把你扶上了影后的位置,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說着,他停頓了一下,深邃的眼眸裏有一種褚煒彤從未見過的溫柔,“現在我有貓貓了,她就是我的底線,只要碰到她,就什麼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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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煒彤的心裏又酸又難受,她咬牙冷笑,“可是你也別忘了,昨天,是誰把自己的底線折磨的死去活來。”
顧安歌聞言,淡漠的臉龐透着一股子危險的戾氣。
“這件事,你,還有宋清妍,誰都別想逃得過。”
他的聲音冷酷如冰山。
禇煒彤心驚肉跳。
她自以爲做的天衣無縫的事情,怎麼這麼短的時間裏,就被這個男人給料到了?
褚煒彤強穩着自己,“你不能把我算進去,我確實對和別人的親熱接觸很敏感,這你不是不知道。”
“沒有你的提醒,宋清妍會想到路微深嗎?你怎麼會猜不到我看到那一幕會發狂,讓我對她動了粗,不也在你的計劃之內?宋清妍知道厲封擎和路微深的關係嗎?”
褚煒彤已經緊張的冒冷汗了。
她自以爲精確的解釋,就這麼被顧安歌給輕巧的推翻。
“動粗的是你自己,沒人逼你啊!”褚煒彤難掩驚慌的急聲道。
“是這樣沒錯,所以我的罪過我認,路微深那裏,我能豁出去一切的去補償,但是對於始作俑者,誰都別想得到好。”
顧安歌的眸子翻滾着狂風暴雨,陰暗的能滴出墨來。
禇煒彤快被他說的話嚇哭。
顧安歌按滅了煙,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淡淡的看着她,“褚離做手術之前,你那麼的苦苦懇求我救他,甚至不惜威脅我,我以爲虎毒不食子,你到底還是對他動了惻隱之心,原來並不是那樣,看過你今天對他的反應,我才明白,原來你當時,只不過想要割斷我和路微深的糾纏,可惜,你低估了路微深對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