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孩子,他可以哭。
但是他也是路微深的兒子,外公要是不在了,他就得爲她挺起一片天,繼續代替外公當她的靠山。
褚離把眼淚都忍了回去,冷冷道,“我知道了。”
轉身,想走。
顧安歌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拉了回來,蹲下身子抱住。
“允許你脆弱這一次,想哭就哭吧,但是見到你媽媽,記得要給她依靠。”顧安歌拍着他的後背,低聲道。
褚離趴在他的肩膀處沒動。
片刻後,壓抑而崩潰的哭聲突然令人心碎的響了起來。
門外,路微深靠在牆壁上,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她擔心一會兒小哥哥和阿離出來後看見她後,會隱瞞不住這善意的謊言,轉過身往走廊的那一邊走。
除卻剛知道爸爸病情那一天的瘋狂,現在的路微深已經平靜了很多很多。
她每天對着爸爸的時候,還是會像以前一樣開着沒大沒小的玩笑,逗爸爸開心。
也會在晚上顧安歌離開醫院的時候親一親他,抱着他撒撒嬌。
更會深夜摟着褚離,好像是比他先睡着。
看起來,特別的正常。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的狀態,和當初知道媽媽患了重度抑鬱症後的狀態是一模一樣的。
靈魂被挖空,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她極度的害怕,極度的惶恐,可是讓她做出一個相對應的表情,她都做不出來。
明明,演技上那麼有天賦。
爸爸睡覺了。
路微深走到了樓下的花園中,坐在長椅上低頭看着漸漸綠起來的草地。
最後,她到底還是接受了保守治療的方案。
所以,爸爸看起來免受了化療這些痛苦,可他還是在一日比一日明顯的憔悴疲憊着。
她有時候真的不知道,放棄化療,是不是在變相着殘害着爸爸的生命。
但,她見過那些瀕臨死亡線上的癌症病人,她真的不忍心讓爸爸受那些苦。
“深深?”
有人叫她。
路微深怔怔的擡起頭,“顧大哥?”
顧熠然滑動着輪椅到她面前。
“怎麼你一個人?”路微深問道。
“禇煒彤在醫生那裏。”顧熠然簡單的回答,又皺眉看着她,“你穿的太少了,春捂秋凍知道嗎?”
路微深笑了笑,“一點兒也不冷,我都……沒什麼知覺了。”
顧熠然自然是知道路辰良的情況的,顧景雲隔一天就會來一次,要不是路辰良攔着,他可能就會陪着住在醫院裏了。
“深深,你一直很勇敢。”顧熠然溫聲道。
因爲這是顧熠然,不是顧安歌,所以路微深能夠稍稍卸下壓在心頭的重擔,“顧大哥,我……好像是勇敢不起來了,我……”
顧熠然輕聲打斷她,“只要這世上有一個在乎你的人,也得堅強的活着。”
路微深愣了愣,看向了他。
忽然發現了他眼睛裏的憔悴。
按照路微深這段時間的反應程度,她是注意不到這些的。
所以,是顧熠然真的比以前憔悴太多。
“看出來了?”顧熠然心裏一暖,“餘歡死了之後,我的狀態就不太好,所以,在看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不知爲何,路微深覺得顧熠然在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語氣有一絲徹骨的冰冷。
顧熠然笑了笑,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禇煒彤這時也找了過來。
她看着路微深時,眼睛裏有壓制不住的幸災樂禍,但是顧熠然在場,她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面上還是禮貌的問道,“深深,你也在啊,我聽爸爸說顧叔叔生病了,現在好些了嗎?”
路微深見她就沒順眼過,面無表情的應道,“你覺得呢?”
禇煒彤覺得自己明明是好心,卻被路微深這麼給頂了回去,委屈的看着顧熠然,“熠然……”
顧熠然知道路微深看見禇煒彤心裏不痛快,沒有理會她,而是對路微深道,“深深,那我們就先走了,有事聯繫我。”
“好。”
“走吧。”顧熠然淡淡道。
禇煒彤在顧熠然看不見的角度裏白了路微深一眼。
路微深壓根就沒想搭理她。
禇煒彤推着顧熠然離開,路微深遠遠的還能聽見她說,“熠然,醫生說咱們倆都有治癒的可能,所以,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
路微深蹙眉。
她記得禇煒彤的身體情況,那件事之後不是再也不能懷孕了嗎?
竟然不死心的在治療?
還有顧大哥,居然也配合她。
路微深不由得想起了餘歡說過的話。
她懷了顧熠然的孩子,然後害怕的打掉,又被無良診所颳了子宮。
那時她纔多大?
不到20歲,該是多麼的絕望。
如果禇煒彤再次的懷上顧熠然的孩子……
路微深靠在椅背上。
她爲餘歡不值。
也看錯了顧大哥。
……
顧家。
顧熠然回來後就說頭疼想休息。
禇煒彤陪了他一會兒,確定他睡着了之後,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門剛一關上,顧熠然就睜開了眼睛。
禇煒彤走到一個沒人的房間裏,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那邊接起來後恭敬道,“大小姐。”
“馮義陽,”禇煒彤壓低了聲音,“今天你給顧熠然治療的怎麼樣?”
這位馮義陽也是顧安歌的心理醫生,跟了他們多年,所以,顧熠然說自己情況不太好,想找心理醫生後,禇煒彤就趕緊聯繫了他。
馮義陽笑道,“大小姐,我的水平您還不放心嗎?我既然能給三少催眠,讓那個叫餘歡的女人產生幻覺瘋掉,就更能削弱顧大少心理她的位置。”
褚煒彤滿意道,“那就好,你儘快把這事辦利索了,我要讓顧熠然以後再也不記得餘歡的存在。”
“可是……”馮義陽遲疑道,“太急功近利的話,會有損顧大少的健康,三少現在就會控制不住的暴躁。”
禇煒彤咬了咬牙,“沒事,你就這麼辦吧,我等不及了,我必須得再懷上他的孩子,必須得讓他心甘情願的跟我上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