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顧大哥的話,恐怕那時,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
但是卻瞞着她,瞞着靳榛,帶她去完成未完成的遺憾,親自護送她去開啓另一段她曾經夢寐以求的恬靜的生活。
最後……
其實,關於懷孕這件事,就連路微深自己,也是稍微有些感知的。
可是,她不敢去確定。
說起來,是她的自私。
她那時揹負着仇恨,腦子裏,眼睛裏,耳朵裏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和恨這個字有關係的。
不想被任何事情任何人所打擾。
她以爲自己閉上眼睛關掉耳朵就可以欺騙自己的忽略了一切事。
此刻想想,當時的她,有多麼的幼稚可笑。
她對寶寶感到非常的愧疚非常的抱歉。
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
顧軟軟原本以爲媽媽睡着了,可是卻看見她緊緊的閉着雙眼的時候,還是有眼淚在不斷的落在枕頭上。
她覺得很着急,連忙扯了扯爸爸的手,指着媽媽的眼角。
顧安歌怎麼會沒有看到。
但是他也知道,貓貓她,需要的是發泄心裏的憋悶。
因爲她曾經那麼想要離開他,恨不得死也要脫離他的禁錮。
現在,再次的看到他,貓貓一定很生氣。
可是他要怎麼辦?
讓他放開貓貓嗎?
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顧安歌覺得自己很自私很可恥。
看着貓貓這麼痛苦,卻連她最想要的都滿足不了。
“媽!”
病房的門被撞開。
褚離一下子衝了進來。
他腳步不停的跑到病牀前,嗓音抑制不住的顫抖,“媽……”
路微深睜開眼睛,看向了他。
微微一怔。
然後輕笑,眼圈漸紅。
小少年已經變了些許的模樣,成熟了,長大了,更加的帥氣迷人了。
從他的容貌中,能夠清晰的看到顧大哥的影子。
而且,路微深也看出來,自己絕對不是隻昏睡了三四年。
看此時的褚離,絕對不是隻成長了三四年的樣子。
那……她的寶貝,是不是也被她連累的,受了很多的苦?
褚離已經好久都沒有哭過了。
這一次,像是要把這五年以來所有的眼淚都一下子償還。
“媽,你終於醒了。”
褚離又哭又笑,像個傻子一樣,他撲在路微深的身上,把淚水都毫不客氣的蹭到了她的病號服上。
路微深喫力的擡起手,想要摸摸他。
顧軟軟也被哥哥的眼淚嚇着了。
她見媽媽要伸手,小棉襖很體貼的幫着媽媽把手放在哥哥的後背上。
那軟軟的觸覺讓路微深的動作一頓,隨後心臟就像是泡在了溫溫的檸檬水裏。
酸酸澀澀。
“你快要壓死我了。”路微深一開口,聲音其實也不像是以前那麼的通透清泠。
但是卻讓屋裏的每一個人都眼眶滾燙。
包括後跟着褚離進來的褚滕逸。
就這麼安靜的看着自己還未認回來的女兒。
心裏早如滔天巨浪翻滾。
褚離聽路微深那熟悉的調侃和嫌棄,覺得這一切讓他用命去換他都願意。
他的媽媽……對他最好的媽媽……疼愛着他呵護着他把他當作命一樣去寵着他的媽媽,醒了,醒了。
他沒有失去她。
這個混蛋媽媽,等了五年,她到底還是有良心的醒了過來。
“壓死你算了,你還敢不滿。”
褚離含着笑,流着淚的頂嘴。
顧軟軟眨了眨眼睛,糯糯的帶了哭腔說道,“哥哥……不要壓死媽媽啊……”
褚離抹了一把眼淚,失笑,“你聽她故意這麼說的,媽媽纔不會被壓死,她最壞了,最會欺負人了。”
顧軟軟一聽就不願意,跟哥哥生氣道,“媽媽纔不壞,哥哥壞……哥哥偷着藏起來靜翕姐姐的髮夾,還不告訴她,讓她留下來住……”
“軟軟……”褚離覺得她這個寶貝妹妹生下來就是爲了黑他的。
“軟軟?”路微深終於知道了女兒的名字。
叫軟軟麼?
很可愛,也很萌,是她喜歡的。
褚離看了一直就知道握着路微深的手,也不說話的顧安歌一眼,替他一一向路微深解釋道,“你……船出事故的時候,就已經
懷了軟軟了,後來輪船爆炸,我……”他停了一下,皺了皺眉,“我爸爸”三個字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來,“發現顧大少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屍體……也不是全的……”
路微深的眼睛裏涌上了一抹無法掩飾住的劇痛。
顧安歌看見了,更加的握緊了她的手。
“繼續。”路微深感覺到了顧安歌的力道。
雖然,她不想看見他。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就是不想看見他。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當她聽着褚離說着她錯過的那些事時,這種安撫的力量是支撐着她聽下去的勇氣和依靠。
“你是……爺爺在幾天之後找到的,當時瞞了所有的人,我爸爸……”褚離又看了一眼顧安歌,眸光黯淡下來,“你的那個祕密鐵盒子,被我找到了,我把他給了我爸爸,他就帶着會寧城了,頭髮……我不多說,好像我爲他說話似的,反正你也都看得見,那些日子,他就瘋了,幻想出來一個你,生活了五個月……”
路微深怔怔的看着顧安歌。
她不明白,“幻想出來一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怎麼幻想?怎麼生活?
他是……瘋了嗎?
褚離繼續說道,“五個月後,爺爺找到我們,說了你的事,我和二叔四叔趕到寧城把我爸爸帶出來,然後就看見了成了植物人的你,當時,你已經懷孕五個月,軟軟不能在你的肚子裏了,不然你們倆誰都保不住,我也不告訴你,在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這個問題上,我爸爸是怎麼選的,你也能夠猜得到,最後就是,我爸爸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把軟軟照顧長大,你也終於睡夠了醒過來了。”
褚離說的其實很輕描淡寫。
但是五年的分分秒秒卻在路微深的腦海裏漸漸的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