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尖銳的針突然紮了一下。
她知道,顧安歌從她醒來開始就已經很清楚了她的決定,這段時間以來的朝夕相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能夠改變她的想法,最後留下她。
但是路微深卻在害怕。
他越是這樣的好,越是這樣的愛,陷得越是這樣的深,就越是害怕。
覆水已經難收,最初再美好也回不去了,那些人命,她真的連想都不願再去想。
可是,此時,她竟然無法去回答顧安歌的話。
怎麼說。
是的,我一直都想離開你。
這麼直接了當的告訴他嗎?
路微深忽然很痛恨自己,竟然說不出口。
“是不是?”
這一次,顧安歌再問出口的時候,比剛剛嗓音還要沙啞。
而顧軟軟,不知道爸爸媽媽之間是怎麼回事,只是能夠感覺的到,爸爸不開心,媽媽也不開心。
她扁了扁嘴,和路微深如出一轍的眼睛裏頓時就涌上了眼淚。
“爸爸媽媽不要吵架……”軟軟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路微深心疼的不得了,連忙把女兒抱在懷裏哄着,“乖啊寶寶,爸爸媽媽沒有吵架,沒有吵架的。”
顧軟軟從媽媽的懷裏擔心的探出小腦袋,往爸爸的方向看過去,只見爸爸的眼睛也好紅好紅,他微微低着頭的模樣,看起來特別的傷心。
“爸爸……”
顧軟軟伸出手來,想要抱住爸爸。
從前的從前,媽媽沒有醒的時候,爸爸不開心的時候很多,她都是抱着爸爸的。
路微深見寶寶這樣,心裏很不好受。
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入侵者,一個破壞者,他們父女倆的感情有多麼好,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可是,她卻要帶軟軟走。
她……
路微深垂下了眼眸,遮擋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顧安歌把顧軟軟抱了起來,“今晚,我帶軟軟回她的臥室睡。”
他低沉的聲音讓路微深忽的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可是,顧安歌卻沒有在對視上她的目光,而是直接抱着軟軟離開。
路微深看着女兒安靜乖巧的趴在顧安歌的肩膀上對她糯糯的說着“晚安”,胸口像是被硫酸潑過了一般。
……
回到顧軟軟的臥室後,顧安歌將她放在她柔軟的牀上,然後坐在了一旁,握着她的小手,一下一下輕輕的捏着她的手指,哄她入睡。
顧軟軟雖然困了,可還是勉強的睜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
“睡吧,軟寶。”
顧安歌輕撫了一下女兒的頭髮。
顧軟軟握住了爸爸的手,“爸爸,你不要難過,軟軟在呢。”
“爸爸知道。”
軟軟很甜的笑着,“軟軟一直陪着爸爸。”
顧安歌閉了閉眼,壓下去了猛烈燃燒到了眼眸的痛楚,再開口時,嗓子像是含了沙子,“寶寶,答應爸爸一件事好不好?”
“好。”
顧軟軟立刻應道。
“如果……爸爸是說如果……媽媽想要去別的地方,因爲爸爸忙,你能不能幫爸爸陪媽媽去,替爸爸好好照顧她?”
“爸爸要……忙工作……”
顧軟軟皺了皺小鼻子,“那忙完呢?”
“忙完就……”顧安歌說的有些艱難。
他從來都沒有欺騙過軟軟。
像是喫飯掉米粒兒肚子裏就會生蟲子這樣的謊話都沒有說過。
因爲他曾經因爲欺騙因爲隱瞞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結局。
現在,他該怎麼和自己的寶貝說,他一定會控制不住的偷偷的去看她們,但是,卻沒有辦法再和她們生活在一起。
爸爸曾經做過很糟糕很混蛋的事情,讓媽媽特別生氣,所以,她不要我了。
他沒有辦法和女兒說。
看着女兒清澈如泉的眼睛,顧安歌攥緊了手心,薄脣輕啓。
……
一夜,誰都沒能睡着。
包括顧軟軟。
她是紅着眼睛起牀的,沒等顧安歌和路微深來幫她,就自己穿好了衣服下樓。
在看見爸爸媽媽的時候,只是動了動小嘴後,就又耷拉着腦袋默默的坐在了餐桌旁。
就連一向喜歡的,比喜歡哥哥還要多的包子,都不能讓她露出笑臉了。
今天的早飯是路微深準備的,她看見女兒這麼委屈,心疼得不得了,可是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又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顧安歌是知道軟軟爲什麼會這樣的。
他雖然心裏難受到了極致,但還是強制的忍了下來。
一頓早飯,氣氛裏都透着令人喘不過氣的憋悶和悲傷。
顧軟軟只喝了小半碗粥後就跳下了椅子。
“寶寶,”路微深開口輕
聲喚她,“你喫的好少,再喫一點兒好不好?”
顧軟軟搖了搖頭,她咬着脣怯怯的,又帶着一些生氣的看了爸爸一眼之後,沙啞着小聲音道,“媽媽,我們什麼時候走?”
路微深一僵,“什麼?”
“你要帶我走,就走吧。反正……”顧軟軟用力的咬了咬脣瓣,眼淚刷的一下子掉了下來,“反正爸爸也不愛我了。”
她說完,就轉身跑了。
“軟軟……”
路微深很擔心,聽到軟軟臥室的門砰地一聲後,回頭看着仍坐在餐桌旁慢慢的喫着煎蛋的顧安歌,“你和軟軟說什麼了?”
顧安歌沒有回答,而是把煎蛋一口一口的,像是極其不捨似的,直到喫完了,他纔對着空蕩蕩的盤子沉默了幾秒鐘後,擡頭看她,黑眸深邃,“我讓她和你走。”
路微深的心彷彿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久久的不能反應。
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顧安歌會放她離開。
顧安歌站了起來,站在和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靜靜的看着她,“晚上的時候,我會把軟軟的一些習慣和愛好寫給你,其他的,你自己安排吧。”
路微深的指尖突然扎進了掌心了。
半晌之後,她點了點頭,“嗯。”
……
靳榛安排的很快。
大概一週左右的時間,就按照路微深說的,找到了她喜歡的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