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的,她的恐慌從陸以川身上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兩隻腳從泥地裏拽出,可腳……就像生了根一般。
腳下的炙熱越來越明顯,是着了火!
這種感覺,她是來自心底的害怕!
“叔!陸以川!救命!”
而就在她喊出聲後,突然她腳下傳來了“轟——”的一聲。
瞬間,有一股灼熱赤紅的氣焰從泥地躥出,把她全身都包圍了!
像魔獸要將她吞噬,像深淵要把她吞沒。
全身,霎那間躥出了疼痛,從腳到心。
她渾身着了火!
一股燒焦的味道瞬間衝擊了鼻腔,身上的衣物連帶頭髮,都被火苗一口一口的啃咬撕扯着!
“救命啊!”
她身體發出呲呲的聲音,瞬間捲了她的長髮,全身如同被千萬根細密的針不停的紮了無數的針孔,而後有蟲蟻鑽進去啃着她的經脈,痛入骨髓!
“啊……”
她哭出了聲!
“救命啊叔!我要被燒死了!叔!救命啊!”
她哭喊着,聲音尖銳,可離開的陸以川沒有回來!
她越來越恐慌,兩隻被火佔據的手帶着苦痛拍打着更痛的皮膚,可她每拍打一次,火苗就高漲一次,這火撲不滅!
身上被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而她剛纔高亢的叫喊伴隨着痛苦卻越來越虛弱,她想滾在地方打幾個滾兒,可根本做不到。
且不說她的腳被束縛,她渾身疼痛的,膝蓋已然僵硬……
火呼嘯的聲音比風恐怖,身體還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音……
“叔,你不管我了嗎!”
“叔,你要離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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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隨着她的哭喊,她腹腔濃腥的血味從口紅,鼻腔,眼中,耳朵,盡數流出……
那本是她的血,可如今,都被火撩的沸騰了,滾燙無比……
“這火燒的真美……”
突然,她身後傳來了一道冷嘲,是女人的聲音。
火中,她扭過脖子,看到了一男一女,二人皆穿白衣。
她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只能看到輪廓,卻略感熟悉!
嘭——
火光又突然上竄。
剎那間火漫過了她的雙眼,眼皮如同灌了鉛,突然怎麼都睜不開了……
她做着垂死掙扎,多麼盼望能有一場大水熄滅她身體的痛苦!
……
“叔……你在哪……”
“叔,我好疼……”
“叔,有人要燒死我!”
白白安安躺在牀上,四肢繃緊,渾身顫抖着。
“白安安!醒醒!”
站在她身邊的孔如非縱然怎麼叫她,可她嘴裏還是在不停的哭喊着,人就是不醒過來。
孔如非和凌夢不知所措。
似乎是很漫長的時間,她喊了很久很久的陸以川,都沒人應,她的眼睛也睜不開。
直到她在夢中被火燒成面目全非的臉,突然被一雙無比冰涼的手捧住後……
接着是一道很擔憂的聲音:“安兒!”
驀地,臉上好舒服。
那讓她痛苦又害怕的火,一剎那消散了……
片刻後,她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陸以川。
而她喘着粗氣,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安兒……做噩夢了?”
陸以川又說句話,放在她臉上的手抽了回去。
白安安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她眼神移向了別處,看到了孔如非和凌夢。
“叔……”
在她喃喃出這個字眼後,隨即她在夢中已經留了很多淚的眼睛再一次流下淚來……
看着他,她也沒管如今是在哪裏,她滿腦子都是夢中被火燒的感覺,那麼真實,那麼恐怖!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夢到被火燒死!
她有些害怕,也帶着埋怨,衝着陸以川哭着喊:
“你不管我了!”
她像小孩兒一樣的架勢,讓陸以川愣了愣。
隨後他皺起眉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過來後,聽到了她痛苦的哭喊,有的話含糊,有的話清晰,可他卻能聽明白,她在叫他。
他不由的有些恐慌,夢境最能看出人真實的內心,安兒如今已經這麼在乎他了?
白安安此時哭的很厲害,她擡起手捂在了自己眼睛上,但眼前黑暗後,心裏的恐懼被放大,她趕緊又移開,淚眼婆娑,磕磕絆絆道:
“我做夢……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我被燒死了,我動不了,身上都是燒焦的味道……”
“陸以川,你走了,我喊你,你不出現,我渾身好疼,我要被燒死了……”
“叔,你不管我……夢裏你不管我,你剛開始抱着我,你把我放下,我就走不了了!”
“嗚……我從來沒那麼害怕過……叔,你別離開我吧?”
她真的,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夢就像真的!就像她真被燒過!她最怕火!
“叔,你別離開我吧?”
別離開,吧?
她的語氣,有些祈求,卻也帶着商量,着實卑微。
這語氣,讓他渾身躥疼,有些看不了她這麼自卑。
“安兒……”他輕喚一聲,臉上難色明顯。
“嗯?”她不斷流淚的大眼裏,閃着希望,希望他答應。
他摸着她的臉,連他都感覺到了她身體的灼熱,可他卻還是擰着眉,淡淡道:“對不起。”
“嗯?”白安安眼睛瞪的老大,她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叔,你……說對不起?”
“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看她受傷失望的樣子,陸以川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空氣突然沉默,只剩下她了的抽泣。
而陸以川卻思緒如麻。
——陸將軍,我家安,是個很純粹的孩子,她有些話不說,其實都在肚子裏擱着,有些事……她越憋着越是反着來,說明她越在意越在乎。
她爹走後,她事事儘量都避免我操心,她越是這樣,越表現懂事,其實越渴望有人關心她,她是我孫女兒,我知道。
您能幫我照顧她,我很感激,可陸將軍……我能感覺到您不是一般人,而我……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一直記得,白安安爺爺所說的那句“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老人說的隱晦,可他又不是聽不明白。
他爺爺不想讓自己的孫女,成了他的冥妻,早早死去。
看他遲遲不作答,白安安撐着牀坐了起來,看着陸以川,她猛的吸了吸鼻子,哭着笑道:“叔,您是喜歡學姐的吧!”
“叔,您說不能和我在一起,您能和學姐在一起嗎?”
她突然提起了藍冰兒,他心裏莫名有些煩躁:“安兒!”
他不想說這個話題。
而就在白安安又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她突然一愣。
腦海裏,浮現了夢中那句話:
——這火燒的可真美。
好清晰。
而後再看面前的陸以川,一身白衣。
她眼眶猛的一圓,不可置信的看着陸以川,瞳孔閃爍的厲害。
“白衣服……”她碎碎唸叨,頓時臉色慘白,身子簌簌地發起抖來。
看她如此不正常,陸以川擔憂明顯,“安兒,你到底夢到了什麼?”
說罷,他擡起手本想按住她顫抖的身子,可白安安卻突然擡起手,把他的手給甩了開。
這一動作,讓在場的人和鬼都頓住了。
陸以川眉頭一斂,他還沒問什麼,白安安卻抽泣道:“叔,您和學姐,是一對兒嗎?”
“……”不知爲何,在白安安面前,他有些不想回答。
可記憶裏,的確是這樣。
“是不是?”她身體前傾,問的迫切。
她直直逼問,陸以川只感到身體有了一陣痛苦的顫慄,深緩口氣,他還是,點了點頭。
他以爲,白安安聽過之後,會略有難過,可她卻在下一秒,臉上寫滿了恐懼。
那雙大眼,睜得跟核桃似的。
盯着陸以川看了很久,她突然擡起手胡亂的在臉上使勁抹了抹淚,頭扭向了黎野,然後躺了下去。
她拉過黎野的胳膊,死死抱在懷裏,身子瑟瑟抖動。
看她突然又安靜起來,陸以川心裏有了不安:“安兒,你在想什麼?”
“覺得叔長的很帥,學姐也好美,你們好配。”
聲音雖有哽咽,可她卻瞬間把自己的哭腔控制了完美。
而他卻知道,她傷心了。
“安兒,我們回家,回去我給你說。”
他也有了些急切。
“不要了,我得看着黎野醒過來,您……不去看看學姐嗎?她比我傷的嚴重。”
話說的很平和小心,可他卻真怕她在賭氣。
緊抿着脣,陸以川直接拉住了白安安的手臂,想要把她拉起來,“她沒事,有什麼我們回去說。”
“對不起……”白安安又甩開了他的手。
“對不起什麼?”
“我做的那個夢太可怕了,我有點怕叔,您讓我緩緩……明天,說不定就好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平靜,看不到她的表情,陸以川竟也覺得可怕。
她若是表現,他還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就怕她刻意隱藏,就怕她什麼也不說。
她爺爺怕她這樣,如今他也是怕。
“跟我回去!”他急了。
白安安沒再回答。
此時在一旁當喫瓜羣衆的凌夢卻走到陸以川身邊,戳了戳他。
“陸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表情冷冰冰的,陸以川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兩鬼遇在一起,孔如非只覺得是不是冬天來了。
看了凌夢一眼,陸以川站起了身子。
之後兩隻老鬼直接穿過門,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