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做聲,走到了孩子身邊,坐了下來。
雖然看不到孩子的臉,但他卻覺得,這孩子精的可怕。
她看到白安安那副樣子,竟然有不亞於長輩的從容和淡然。
只讓他覺得,這孩子的父母,定不是一般人。
彥晴雪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轉過頭,透過面具,她那雙黑溜溜的眼珠子,直直看着他。
“叔叔,你喫糖嗎?”
蕭止墨側了側頭,他實在是跟不上孩子的思路。
孩子也沒期待他回答,而是擅自在裙子裏摸了摸,蕭止墨一度懷疑她這衣服上有沒有兜。
可她還真掏出了兩塊兒糖。
給了他一塊,她自己放在白安安旁邊一塊。
他以爲,孩子另一塊兒糖是自己喫的!
她這個小動作,他倒是沒想到。
待孩子收回小手後,她看着蕭止墨道:“喫呀。”
“可甜了!”
孩子如此催促,蕭止墨瞳仁不自覺的放大了幾分,怎麼心裏有一種感覺,覺得這孩子就像初遇白安安時,她那股子可愛勁兒。
於是他還真着了孩子的道,拆開糖放入了口中。
糖入口即化,有一股清甜的味道,他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看他吃了,孩子衝他笑了笑,眼神繼續回到了白安安身上。
孩子看起來很安靜,蕭止墨也沒刻意離她很近,便起身坐在了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拿出手機,開始做起了正事。
關於能讓靈力大增的寶物“七聖”,他還沒弄到它的下落。
可是卻不想,就在他剛瀏覽了下通話記錄時,眼前便開始犯迷糊,腦袋也昏昏沉沉。
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把手機放在一邊,一隻手無意識撐着腦袋,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睡着了。
而坐在白安安面前的彥晴雪,在片刻後,她回頭看了看蕭止墨,看他真睡了過去,她鼓起腮幫子舒了口氣。
她把自己臉上的面具推在腦袋上,露出了自己那張精緻漂亮的臉蛋,視線又回到了白安安身上。
而後孩子小嘴一張一合,很輕微的聲音從口中發出:“娘。”
霎時,白安安的眼睛微微顫動,卻沒醒過來。
她只覺得自己聽到了不少聲音,但也覺得渾身很累很疼,似夢非夢,不想動,不能動,意識有些清晰,卻也是模糊。
那是疼麻痹了渾身的感官,總覺得睡着纔會減輕一些痛苦,可太過痛苦卻睡不着,意識基本處於崩潰邊緣。
她沒有回答,孩子踮起腳,小腦袋瓜子往她肩膀處靠了靠。
許是距離太近了,孩子透過紗布看到了一些什麼,那雙大眼睛眨了眨,眼淚就這麼流了出來。
“娘。”孩子把嘴湊近她的耳邊,又輕聲叫了一聲。
而這時候,白安安腦袋裏,隱隱出現了一些割捨不了的東西。
冥漠之鄉,瓜熟蒂落。
她懷中,抱着一個粉嫩嫩的小嬰兒。
只有一點點大,她卻能從孩子那雙眉眼裏,看到自己還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眼皮自眼角開,又寬又漂亮,一對兒眼珠子,黑曜石一般明亮。
那一聲娘,讓她渾身都酥酥麻麻的,似乎內心有些思念和苦楚,都能被那一道聲音給融化掉。
可隨後,就在孩子面對一個穿紫色華服的男人叫了一聲“爹爹”後,她的心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那男人看着她懷裏的孩子,曾說:“安兒,如今這世間,每年春季,有梨林的地方,都晴雪盛開漫天。”
嗯。
她在內心答。
晴雪盛開漫天。
面前有孩子稱呼爲“爹爹”的男人,可她內心只記掛着另外一個。
在她呆在這冥漠之地時,她不知道那另外一個,看過幾次世間的花開花落。
有一人,還是想再見,還是放不下忘不掉。
她把臉貼着孩子的小臉,內心的思念更是要溢出這暗無天日的地界。
哥哥,你得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我能有了雪兒纔好。
當真是不甘心,晴雪盛開,哥哥你可要好好看看她纔行。
於一日,她似乎站在了一道色彩斑駁的光輪之中,面前有一男人背對她而立,可他懷裏抱着的孩子,卻把腦袋趴在他的肩頭,淚眼婆娑的看着她。
“娘,你要早點回來。”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中,帶着讓她驚訝的隱忍。
這麼一點點大的孩子,如此知曉事理。
不像她,也不像抱着她的男人。
她像……
像重。
她沒有回答孩子的期待。
她只是看着男人的背影,努力的瞪圓自己的眼,不想讓自己流下一滴淚。
“娘,雪兒想你……”
擡起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小娃娃抿着嘴,說着不同於剛纔的傷心話。
“娘,您跟我回去,和爹爹在一起,好不好呀……”孩子又問。
朦朧中,她聽到了。
腦海裏,不自覺的浮現那位一身白衣,襟鏽綠意的男人,他不苟言笑,他溫柔如水。
眼淚滑過鬢角,她的脣突然輕啓。
“再等等……”
“那還要等多久呀……”
孩子又抹了一把眼淚說罷這話,她兩隻手撐着牀邊一跳,跳在了牀上。
而後她便這樣趟在了白安安身邊,朝上的那隻小胳膊突然開出一片梨花,她將胳膊搭在了白安安的身上。
“娘……回來,你要抱着雪兒睡覺,好不好呀……”
孩子的哭腔裏,隱隱帶着幾分撒嬌。
白安安沒有回答,只是那顫動着卻怎麼都睜不開的眼睛裏,眼淚一遍又一遍的滑落着。
可灼痛的身子卻突然有了一絲清涼的感覺,很舒服。
抱着她安靜了片刻,孩子又直起了身,她在白安安身上細細看了片刻,最後找到了一個紗布打好的結。
兩隻小手不自覺帶了神力,她順着結,開始把紗布一圈一圈的解着,在她看到白安安那血肉模糊的模樣後,臉上的眼淚吧嗒吧嗒都掉在了白安安那被燒燬的皮膚上。
只是這眼淚一落,便融進了白安安的皮膚裏。
骨肉連心,血溶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