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沐蘭辭 >第020章 去去就回!
    張氏這邊才一動,里長立即派了人來,虎視眈眈地守在門外。≧ 孩子一落草,便催着抱出去。

    頭一胎又是早產,張氏生完便脫了力,連抱一抱那孩子的力氣都沒有。只來得及看一看孩子的小臉兒,至於他身上有無胎記一類的東西全然不知。

    還是張氏的娘留了個心眼兒,趁人不備,拿燒紅的簪子往孩子胳膊上打了個記號。可憐那孩子疼得小臉兒青,奶都沒喝上一口就叫抱走了。

    之後很長一段日子,張氏半睡半醒的時候依舊能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哭聲。

    “……是支三花頭的簪子,豎着印在這裏。”張氏眼中含淚,拿手比劃着告訴沐蘭。唯恐她記錯了,又細細地描述了那簪子的花式,“等找着了他,你替我捎幾句話兒。

    就說……就說娘對不住他,將來若能見上面兒,我一定把虧欠他的都給他補上,若見不上,若見不上就等下輩子再補……”

    說到這裏聲音哽住,急忙別過身去擦淚。

    沐蘭和郝姑姑一道安撫了一陣子,她的情緒才平復下來,取出兩雙靴子,一雙給了沐蘭,指着大些的那一雙道:“我沒什麼能給他的,估摸着尺寸給他做了一雙靴子,你帶給他,叫他天兒冷的時候穿。”

    靴子是沐蘭決定要走的時候開始做的,每日抽空做得一陣。原本沒打算給兒子做,只想給沐蘭做一雙過冬穿穿。心裏一動念,手上便停不住。

    想着男孩子好動費鞋,不圖好看,只往結實裏做,底子包了皮子納得厚厚的,針腳又細又密,幫子用的是整塊獸皮,將毛縫在裏頭,又厚又暖。

    沐蘭那雙就小巧輕便得多,靴子口鑲了一圈雪白的兔毛,兩邊兒各縫了一對毛球。

    沐蘭將兩雙靴子仔細收好,將目光轉向嫣紅,“嫣紅姐,你呢?”

    “呀,你總算想起我來啦。”嫣紅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皺了皺鼻子,又擺手道,“我沒什麼事兒叫你幫着辦,你早些回來接我們就成,莫到了6上過得好日子就把我們給忘了。”

    說完最後一句,難得紅了眼圈。

    “哪兒能呢?”沐蘭衝她笑一笑,“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嫣紅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袋子遞過來,“你拿上,到了6上花錢的地兒多着呢,你找個當鋪當了好傍身。”

    沐蘭伸手接了,扯開袋口,瞧見裏面零零碎碎地裝了七八樣飾,要麼是銀的,要麼是水頭不甚好的玉。正詫異她何時變得這般大方了,就聽張氏開口道:“怎的只有這幾樣?不是叫你把攢下的飾都拿出來給沐蘭帶上嗎?”

    嫣紅不說自家捨不得,只往沐蘭身上攀扯,“我還不是爲她好?她一個小孩子家帶那許多值錢的玩意兒在身上,可不招賊惦記?”

    “爲她好?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分明是你想喫獨食兒。”張氏豈是那樣好騙的,立時難道,“東西都是沐蘭拼死拼活撈回來的,你藏着算怎一回事?快些拿出來,莫等我自個兒動手去翻。”

    眼見這兩個又要吵起來,沐蘭趕忙從中攔着,“張嬸,嫣紅姐說得在理兒,我一個

    人孤身在外,帶多了值錢物件兒確實不妥,拿上幾樣應應急便罷了。”

    嫣紅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瞧瞧,瞧瞧,連沐蘭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偏你要胡攪蠻纏!”

    “苦心?我看你是口甜心苦。”張氏不肯饒她,到底逼着她拿出私藏的飾,把小袋子裏的零碎全部換成金的,還撿了兩顆頂大的珍珠,把嫣紅心疼得臉兒直抽。

    兩個吵鬧一回,倒把離愁沖淡了許多。一頓飯喫完,夜已經深了。

    “都睡吧,明兒一早好送了沐蘭出海。”辣椒婆了話。

    大家應得一聲,收拾一番各自躺下,卻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張氏緊挨沐蘭躺着,心想再叮囑她幾句什麼,又怕擾了她叫她睡不足,睜着兩眼熬到三更天才睡了一會子。心裏惦記着給她做最後一頓飯,四更才過便起了身。

    辣椒婆和郝姑姑想來也沒睡踏實,起來的時候每人頂着一對兒大大的眼袋。

    嫣紅坐起來,瞧見沐蘭猶自裹着獸皮呼呼大睡,又打着呵欠躺回去。

    其實早在張氏起身兒的時候沐蘭就已經醒了,怕自個兒睡得少了,張氏她們又要多想,便一直躺着裝睡。直到外頭飄來飯菜的香味兒,隱隱聽見郝姑姑跟張氏商議是不是該叫她起來了,這才裝作剛睡醒的樣子,伸着懶腰坐了起來。

    早飯的氣氛比晚飯還更沉悶一些,辣椒婆和郝姑姑一言不,張氏紅着眼圈,不停地往沐蘭碗裏夾菜。嫣紅晚上沒喫多少,早就餓了,只顧埋頭苦喫。

    一頓飯漫長又短暫,喫過飯堵了山洞口,燃起兩支火把,一道送了沐蘭往海邊兒去。

    張氏緊緊摟着沐蘭的肩頭不撒手,心裏堵口也拙了,說不出旁的,只把“要當心”說了一遍又一遍。

    這一路上沐蘭的眼睛就沒幹過,等到了海邊兒,想說幾句活躍氣氛的話兒,嘴角咧了幾回到底沒能笑出來,流着淚跟每一個人擁抱告別。

    張氏和郝姑姑哭得淚人兒一樣,嫣紅也不住地抹眼睛,只辣椒婆一滴眼淚都不掉,反推了沐蘭一把,“快些上船吧,再晚該漲潮了。”

    辣椒婆原打算像上回一樣,在小船上綁了繩子,等沐蘭到了平穩的水域再割斷。若有個意外,還能順着繩子劃回來。不成想那繩子浸過海水,又在樹下風吹雨淋的,大部分都糟爛了。現的時候已是晚了,現搓都來不及。

    駕船比不得游水熟練,也比不得划動手腳來得靈活,關鍵時刻還可以扒住礁石抵擋的海浪衝擊。沐蘭衡量計較一番,決定趕在漲潮之前出海,先到漩渦的邊緣等候,待漲潮之時漩渦水流變弱,便一鼓作氣衝出去。

    這會兒正是漲潮之前最寧靜的時刻,辣椒婆唯恐她感情用事耽擱了時辰,忍不住出聲催促。

    沐蘭點一點頭跳到船上,辣椒婆幾個將小船推進海里,到了沒腰深的地方用力一送,小船便像飛魚一樣滑出老遠。

    沐蘭划槳穩住了船,才得空回頭,朝立在水裏的幾個人用力地揮着手,“我去去就回,你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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