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沐蘭辭 >第136章 用心良苦
    “說是消渴症,先前調理不當,引發了中風。大夫給開了方子,囑咐多食梨果。”紅玉先答過安老太君的話,端起涼茶喝了兩口,將其他的事情也一併稟報了,“依着夫人的吩咐,在九道街給他們賃了一個院子。

    前後兩進,位置不錯,還很安靜。傢俱鍋竈都是齊全的,搬進去就能住,價錢也不貴。先賃了兩個月,連保金統共十五兩銀子。

    堂侄太太嫌貴不肯賃,我便自作主張寫了條子,叫中人傍晚的時候過府來取。”

    她摸不準安老太君預備拿這門親戚怎個辦,嘴上的話兒說得十分隱晦,心下卻對於氏這人頗多微詞。

    她也算是閱人無數,就沒見過比於氏更會哭窮的。賃屋子就不說了,診金才幾個錢,也推三阻四不肯往外掏,連抓藥的銀子都是她給拿的。

    賃得了屋子,又給僱好了車,還扯住她緊着唸叨,說從家裏帶來的那點子盤纏都花光了,就差挑明瞭說叫她幫着結算住客棧的錢,再給些銀子花銷了。

    這纔來了一日,便明目張膽地伸手要錢,長此以往,豈不成了填不滿的無底洞?

    安老太君道聲“知道了”,再無旁話。

    紅玉覷着她的神色猶豫半晌,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夫人,堂侄老爺一家……您有什麼打算?”

    安老太君知道她想問什麼,“不管怎麼說,都是連着血脈的。若放着不管,叫他們嚷嚷出去,面兒上總歸不好看。”

    這個理兒紅玉自然明白,她只怕這一管便跟牛皮糖似的,再也甩不脫了,委婉地提醒安老太君道:“堂侄老爺得的是富貴病,得好湯好藥的慢慢將養纔行。我瞧着堂侄太太他們帶來不少的箱籠,怕是想在京里長住呢。”

    安老太君眼睛凝在經書上,久久沒有言語。

    紅玉只當她不願再說這件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正要退出去,她卻忽地開了口,“紅玉啊,你可知道我現在最怕什麼嗎?”

    紅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還來不及回話,她便自問自答了,“我最怕的是,等不到沐蘭能夠獨當一面便撒手去了……”

    “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兒?”紅玉忙道,“您還年輕着呢。”

    安老太君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我在,還能借着國公府的餘威幫她遮遮風擋擋雨;沒了我,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的,還不叫人欺負了去?

    有門親戚在,好歹也能幫襯她一把不是?”

    “夫人爲了姑娘當真用心良苦。”紅玉叫她說得動容,也不藏着掖着了,“可說句不當說的話,我瞧着堂侄老爺一家實不像是能夠幫襯旁人的人。”

    安老太君笑一笑,“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能夠焐熱人心,花多少錢財都是值得的。”

    “若是焐不熱呢?”紅玉見識過於氏是如何行事的,對那一家子實在沒什麼信心。

    “焐不熱也不打緊,權當交了束脩。”安老太君滿不在乎地道,“沐蘭總有一天要成親,要結兒女親家,少不了要應付這樣那樣的親戚。現在不學着些,日後如何撐得起家業?”

    紅玉恍然大悟,原來安老太君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要拿安慶中一家給沐蘭練手呢。這麼着便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一口

    氣籲出來,“夫人英明。”

    安老太君並不覺得自個兒英明,她這樣做不全是爲了沐蘭,也有一份私心在裏頭。多少年都不曾渴望過血脈親情了,今日見到安家的兩個孩子,那顆死寂了三十多年的心竟有些活泛了。

    她大概是老了吧?人越老越怕孤獨,越嚮往天倫之樂。甭管是爲了沐蘭還是爲了自個兒,她都真心希望那一家子裏頭有能夠焐熱的人,一個也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她不願宣之於口的原因,那就是到目前爲止,她對沐蘭仍抱有懷疑。便是這僅有的一絲懷疑,讓她無法敞開心扉同沐蘭親近。

    她總忍不住去想,萬一是圈套呢?萬一這個解家後人是假冒的呢?

    便不是假冒的,她同沐蘭也沒有血緣牽絆。眼下瞧着還不錯的孩子,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變成白眼狼兒,回過頭來咬她一口呢?她總要給自個兒留條後路。

    當真有那萬不得已的一日,她也能從安家過繼一個男孩兒來爲解家延續香火。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焐熱”的前提下。到底能不能焐熱,總要試一試才知道。

    看房的時候,礙着紅玉在,於氏不好挑三揀四。這會兒住進了來,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地看一遭,又嫌兩進的院子太淺,又嫌屋裏的傢俱太舊了。

    對着丈夫抱怨不休,“你那姑母也忒摳門兒了,偌大一個宅子,白白空着許多屋子不給咱們住,卻拿這樣一個四面透風的破院子打發咱們。”

    安慶中人在病中,本就心煩氣躁,叫她吵得額角一跳一跳地疼,說起話兒來也沒有好聲氣兒,“便是這四面透風的破院子,也是人家出錢給賃的,你說這話兒虧心不虧心?”

    “你是哪一頭兒的?”叫丈夫指摘了兩句,於氏的火氣騰地一下冒出來,“你拿人家當姑母,人家可沒拿你當侄子。大中午的飯不說留一頓,我領着兩個孩子上了門,連一個銅板的見面禮都無。

    說她摳門兒還客氣了,寡婦絕戶的,守着宅子跟銀子生崽兒呢?”

    安老太君沒將他們一家子接到府裏去住,安慶中也覺得很沒面子。只不過同妻子唱反調成了習慣,於氏說東,他偏要說西,“你嚷嚷什麼?這事兒還不是怪你?

    非叫我裝着病得厲害,待在客棧裏動不了。遇上喪事黴三年,你也不想想,哪個樂意把要死的人接到家裏去?

    當初要是一塊兒去拜見姑母,會出這樣的差子?”

    於氏一聽這話兒,氣得蹦起來,“不是你說的,直愣愣地找上門去叫人瞧不起,要先住進客棧裏,等你姑母派人派車來接,那才叫風光體面嗎?

    事兒是咱們一道說定的,出了差子你就一推四五六,全都怪到我頭上了?

    姓安的,做人得憑良心!”

    安慶中撩起火來又壓不住,索性往牀上一倒,闔了眼裝死。

    沒人唱對臺,於氏也覺無趣,轉身出來,指點下人收拾東西。

    安雪抱着糕點盒子大快朵頤,瞧見於氏過來歡快地喊一聲,“娘,姑祖母家裏的點心真真好喫,咱還能再去嗎?”

    “去,明兒就去。”於氏揚着眉毛冷笑道,“往後咱天天兒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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