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件事加在一起讓何子兮非常不安。
孔新平這次向何子兮推薦柳欣,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柳欣和孔新平是同鄉,因爲更換御林軍值廬裏的桌椅而相識,前後加起來有七八年的交情了,是個能信得過的。
何子兮想了一會兒,也寫了一張紙條,讓珠玉給柳欣帶了過去。
珠玉剛走,項太后就遣人來找何子兮。
項太后沒有急着回庵堂去,而是在飴泉宮住了一段時日。
飴泉宮的正殿裏燃着清新安神的香料,讓人心情愉悅,可一想到這個宮殿的主人是項太后,何子兮的心情就輕鬆不起來。
項太后並沒有刻意打壓過她,可何子兮就是覺得這裏的空氣都是沉重的。
領路的太監帶着何子兮到了耳房。
說是耳房,可這面積也趕得上一個嬪的寢室了,耳房靠窗的地方擺了一張很大的榻,項太后斜坐在榻上翻看佛經。
何子兮規規矩矩給項太后行了大禮,項太后的下巴點了一下,示意何子兮也坐到榻上來。
項太后的目光沒有離開佛經,聲音不大,但是有些冷地問:“王家的那個小子,怎麼回事?”
何子兮一愣。看來項太后什麼都看到了。
何子兮趕快給項太后跪下了:“那是王彥,孫女與王彥少爺相識後,互有好感,還望太后成全。”
項太后瞅了瞅何子兮,沒有讓她起來,而是說:“倒是個敢做敢當的。可你別忘了,你是皇室的嫡長公主,你不檢點,壞了的是皇室的臉面!”
何子兮磕了一個頭:“子兮自問,沒有做絲毫有辱宗族之事。”
項太后聲音一厲:“都抱在一起了,你還要怎麼辱?”
何子兮跪着,面無虧色道:“王彥救子兮於敵人刀下,是子兮的救命恩人。如果要說有人辱沒宗族,那就是把子兮送到敵人面前的人吧。”
項太后的面部肌肉抽了抽,半天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是何承要用何子兮擋刀,她這雙老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項太后把佛經放下:“他是你的父親,是這個天下的主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女子,在家從父……這些不用哀家再教你了吧?”
何子兮垂下頭:“皇祖母,子兮說句愈矩的話,當初祖母私逃離家,投奔皇祖父而去,卻是被天下人標榜爲正義楷模的。”
項太后被何子兮氣得臉色都白了:“你……”
何子兮擡起頭:“女子不如男,是因爲教化欠缺,若與男子同等求學,女子未必不如男。皇祖母爲絕佳例證。”
項太后這會兒只剩下生氣的份了。
活了這麼大歲數,就連她丈夫也沒有過這麼一句一句頂着她說的時候,今天叫個總角的孫女給“教訓”了。
項太后冷冷地問:“你是要用蝶族女尊來教化哀家嗎?”
何子兮搖頭:“蝶族,輕文化禮儀,尚武好鬥。在南召,拜天女者才免於被征伐,其他都是異己。蝶族如此狹隘跋扈,難當天下典範。”
項太后聽後,忍不住好好打量了何子兮一番:“你倒是比你孃親要強,沒拿你們蝶族的律條來改虞朝的規矩。”
何子兮沒說話。
她的孃親和太后一般會說什麼,怎麼說,她還真不太清楚,不過就孃親那執拗的脾氣,想必不愉快的時候會很多。
王家,一個已經拋棄了清貴,轉而要走權勢之路的世家,已經用不着我們皇室用一個公主去獎賞或者拉攏他們了。你聽明白了?”
何子兮驚異於太后會跟她把話說得這麼直白,她呆呆地看着太后。
太后說:“太祖當初想開科舉,但是沒能成功,只能繼續察舉制,結果就是那些被世族舉薦上來的官吏和‘老東家’結黨營私。那麼,怎麼讓新官員自立門戶,讓他們能爲了朝廷和那些世家們抗衡呢?那就是要給他們莫大的榮譽和獎賞,比如給他們一個公主做妻子。”
何子兮的神色暗淡下來:“所以,孫女註定會嫁給某個世家的布衣門客,而不是去做世家的夫人?”
太后問:“不願意?”
何子兮說:“沒想過。”
太后說:“這是太祖皇帝的想法。以前是想着你小,不用着急你的婚事。如今看來,你也到了適婚的年齡,這事應該想一想了。”
何子兮心裏壓得難受,恨不能把心臟揪出來好好透口氣。
太后接着說:“王彥,你就不要惦記了。以後也不要見面。萬一傳出去什麼不好聽的,以後把你許給誰,不是賞賜,反而是欺辱了。對你自己也不好。
你說女子有學識能跟男子一樣,話是對的,可實際上,過日子是柴米油鹽的俗事,女人的日子總是要靠着男人過,有幾個男人看重女人的學識?所以,有學識有見解的女人在男人那裏,往往不如會討男人歡心的女人受寵。
看看你的孃親和龐氏,你覺得哀家的話不對?子兮,作爲太后,哀家這麼說不得當,可作爲你的祖母,哀家要勸你一句,什麼詩詞歌賦不要學了,沒用,將來你丈夫忙了一天快要累死了,不趕緊去休息,還跟你浪費腦子去想什麼遣詞用句?學學怎麼御夫纔是正經。”
何子兮知道項太后說的句句實話,可她心裏就是難過。
一方面是因爲她不能得到那個她思慕了許久的男子,更因爲她這一生註定要被關在一個高高大大的後宅裏,好像犯人一樣度過了。
她爲什麼不是男人!何子兮第一次這麼厭棄自己的性別。
何子兮這麼難過,以至於她都忘記了跟太后說那些針對異族的謠言和陰謀。
柳欣把何子兮送來的紙條轉交給孔新平的時候,趁機敲詐了一頓好喫的,還叫了個美美的歌女給唱了個小曲兒。
關於煙花巷殺人案,何子兮和董懷的想法基本一致,那就是以謠止謠,不過何子兮和董懷用的謠言可不一樣。
董懷讓孔新平說有江洋大盜闖入了煙花巷,何子兮乾脆就讓他去說那兩個禁軍喫飯不給錢,得罪了妓院的打手。
孔新平覺得這兩個說法都不靠譜。
江洋大盜怎麼沒在別的城市搶錢殺人,突然就在京城裏鬧事了?妓院的老鴇們哪個不是人精,拱衛京師的禁軍只要常去煙花巷的她們幾乎全認識,她們能殺禁軍?那不是自己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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