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興:“那你打算怎麼辦?”
何子兮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嘍。對了,有正經事。那個……”何子兮嚥了一口口水,說,“晴熠把我弄到福臨庵來,目的是爲了支開我,對致兒下手。咱們要有兩種準備,第一,晴熠假借致兒的手禍害龐月柔肚子裏的孩子;第二,激怒致兒在父皇面前鑄成大錯。”
董興手叉着腰問道:“你就不能給你自己操點心?你看看你現在住着一個什麼地方?破炕,只有一牀你從宮裏帶來的被褥。晚上你喫的什麼?冷饅頭?”
何子兮點頭。
董興痛心疾首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回宮裏去?在那地方,你至少不用忍飢挨餓吧?”
何子兮無所謂地搖搖頭:“喫什麼住什麼不要緊。這是我們的一個危機,也是一次機會,若是我喫這點苦能制約住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董興拍了拍何子兮的肩膀:“我已經給霍肆寫信了,等晴熠去了塞外,她沒有好果子喫的。”
何子兮一把抓住董興的手腕:“她去和親爲的是我國的利益,你別添亂。”
董興邪笑:“沒事,我有分寸。”
董興和何子兮又說了幾句別的,董興要趁着夜色趕回去,何子兮站在後窗旁看着董興和王彥翻身上馬。
何子兮看向王彥的眼神依依不捨,甚至泛起了微微淚光。
王彥也不想走,看着何子兮的這個樣子,他心裏揪得難受。
董興催促道:“再不走,開城門前回不去,不會被你祖父抓人嗎?”
王彥一狠心,頭也不回,催馬離開,如果回頭,他怕他忍不住跳下馬去,這一夜都不想離開。
董興和王彥的馬蹄上抱着布,沿着庵堂曲折的小巷離開了,小巷裏守備着的御林軍們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何子兮把後窗關上,回頭一看,屋子裏冷冷清清,什麼都沒有,她突然覺得心裏都是空的。
王彥和董興這次是匆匆過來的,根本沒想到何子兮的境遇會這麼糟糕,所以除了錢沒帶什麼東西,王彥回程的路上一直在後悔,至少應該帶些好炭來啊!
天剛亮,王彥跟着董興一起進了城門,趕回皇宮。
王彥只是在城門口坐着休息了一會兒,他又不像董興,大冬天的坐在地上靠着馬腿都能睡得打呼嚕,所以回宮以後特別睏倦,看着手裏的外國文書只覺得那些字都跟活了一樣到處亂爬。
王彥跟王會說要連夜翻譯一批外邦文書,所以不回家了。
王會似乎並未懷疑,王彥這纔跟着董興趁夜色走了。
誰成想,王會一大早就去了主外賓之事的鴻臚寺。
王會把王彥叫到院子裏,站在一棵樹的背陰處,王會問:“我若問你昨晚去了哪裏,你一定會告訴我你一直在鴻臚寺,這謊話我不願再聽。我過來只是告訴你,王家的興盛不會全指望你一人,若是你擔不起一族的興旺,那就讓你伯父他們來,你只需要留在這鴻臚寺,做一個七品的譯使就好。”
王會說完,沒有給王彥任何辯解的幾乎,拔腿就走。
當天下午,剛被王彥打發去了外地的堂兄被調任回京,去刑部任五品郎中。
王彥
皇上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七品小吏,如果沒有家族幫扶,他就算對,公主癡心一片,最終也只能看着她花落他家。
他需要往上爬,至少要達到不會被祖父那麼輕易左右命運的高度纔行!
何子兮這一晚雖然是合衣而眠,可還是在夢中夢到了自己只穿單薄內衣在雪地裏行走的夢。
她是被一個小尼姑叫醒的。
醒來後,她身上一片冰涼,手腳都冷得發僵。
何子兮換上了小尼姑送來的僧衣。
衣服有點小,穿在身上稍微有點緊,更重要的是都是單衣,就連鞋都是夏天穿的草鞋。
何子兮向小尼姑表達疑問,小尼姑把頭一低,什麼都不敢說的樣子。
其實就算是不問,何子兮也知道這是誰的主意。
寒冬裏,何子兮穿着單薄的衣物鞋襪跟着小尼姑走在還沒有清掃積雪的路上。
那小尼姑穿着棉服棉靴,還凍的一個勁兒打噴嚏,更何況何子兮穿得那麼單薄。
剛開始,何子兮穿着草鞋布襪走在雪地裏還能感覺到針扎一樣疼,走了幾步以後連腳都感覺不到了,只覺得腿下面長着兩個硬幫幫的大冰坨子,她就是在用這兩個大冰坨子走路。
從何子兮住的那個破屋子到大雄寶殿還有好一段距離,等何子兮走去大殿,她全身上下全凍僵了,唯一有感覺的是她的臉,青紫色的嘴脣不停地哆嗦。
何子兮和小尼姑一起在後排找了空位置坐下,雙掌合十聽大家唸經。
這個角落避風,大殿裏的人又密密麻麻,沒過一會兒,何子兮的身子終於有了熱乎氣,能感覺到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痛。
一場早課下來,住持特意留下何子兮,問她爲何遲到。
何子兮心說,這只不過是找個理由罰她罷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罰她去伙房幫廚,外面天寒地凍,她身上冷得厲害,真是凍怕了。
果然,就算何子兮對住持講明瞭原因,還保證了絕不再犯,可住持還是罰她去清洗大殿門外地面上的漢白玉石雕,還不許她喫飯。
何子兮無奈,只能提着桶拿着刷子往河邊走。
福臨庵不是一般庵堂,每年都有皇室撥付的一筆款項,尤其當初太祖皇帝大殺四方,一朝稱帝,又擔心殺孽太重,招天下士人唾棄,所以特意捐了兩塊雕刻着菩薩的漢白玉石板,給福臨庵和祈寧寺。
這石板有兩丈高,一丈寬,當時的福臨庵住持得到石板後把石板鑲嵌在了大雄寶殿門前。
小小的何子兮提着木桶圍着這塊石板走了兩圈,唯一的想法是,好冷啊!
何子兮不會用桶從井裏打水,搖着轆轆提了好幾次,才勉強湊夠半桶水。
她力氣又小,提着水去大殿的路上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半桶水全灑了不說,還弄了一身。
有幾個姑子看不過眼,可又不敢來幫她。
何子兮又一次提着空桶來到井邊打水,她身前被打溼的僧衣已經凍在了她身上,何子兮揪了揪衣服,好似揪起了一身肉皮那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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