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肆單臂把何子兮摟在懷裏,另一手抓着繮繩,催馬前行。

    夜風撩起何子兮的長髮在霍肆的顎邊劃過,癢癢的,就好像他現在的心情,何子兮嗚咽的哭聲一直到多年以後仍舊能夠清晰地在霍肆耳邊迴響,霍肆自己都不明白,他明明討厭女人哭,可爲什麼對何子兮的哭怎麼都厭煩不起來。

    快到皇宮的時候,何子兮鬆開了霍肆的手臂,坐直身體,用衣袖輕輕擦了擦眼睛,讓殘餘的淚水在夜風中吹乾,等到戰馬停在宮門前的時候,何子兮又恢復成了那個堅強倔強,似乎全無弱點的大長公主。

    霍肆先從馬上跳下來,扶着何子兮從馬上下來,珠玉緊緊跟在他們身後,這時候也走了過來。

    何子兮很客氣地向霍肆微微躬身做了一個萬福,然後就要跟着珠玉一起進宮了。

    霍肆突然喊了一聲:“子兮!”

    何子兮回頭看向霍肆。

    今天沒有月亮,霍肆的臉龐在宮門前的宮燈下被照得晦暗不明,有點像是第一次在衛安軍中相見之時,可此時他的衣袖在風中輕輕翻飛,英挺俊朗,沒有了邪佞之氣,倒有些頂天立地的雄厚傲氣。

    霍肆很輕柔地說:“若是想哭了,就來找我。”

    何子兮苦笑:“侯爺也是心軟之人,只是過了今夜,侯爺還是侯爺,周國還是周國。侯爺要成爲翱翔於天的雄鷹,可週國只希望侯爺是那隻能幫周國捕蟬的麻雀。不過,周國還是要謝謝侯爺,今夜安撫之恩。”

    霍肆眼睜睜看着何子兮走進午門,他纔想起來,“周國”是何子兮的封號,周國公主。

    何子兮的身影消失了,霍肆盤着盯着午門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嘿嘿傻笑了兩聲,若是他能入主這帝宮,恐怕她何子兮也就不會再糾結什麼雄鷹還是麻雀了。

    霍肆翻身上馬,看着宮門前空曠的大路,現在去哪呢?再去春雨樓?聽那些女人嚶嚶靡靡地唱曲,似乎也沒什麼意思啊!

    太皇太后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只有貞皇太妃和一個她不認識的嬤嬤在伺候。

    太皇太后轉了轉眼睛,認出這裏還是她的飴泉宮,貞皇太妃臉上的表情也很鎮靜,看來她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太皇太后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子兮那孩子穩住了局勢,只是項家,恐怕凶多吉少了。

    貞皇太妃一看太皇太后醒了,趕緊招呼嬤嬤過來伺候。

    太皇太后被貞皇太妃扶坐起來,她有氣無力地問:“你怎麼過來了?”

    貞皇太妃說:“姐姐中毒第二天,臣妾的寢宮就莫名走了水,萬幸臣妾當時沒有像是平日裏一樣呆在寢宮裏,而是去了小廚房監看醃肉,等宮裏人發現寢宮着火的時候,寢宮裏已經是一片火海了,就連臣妾的被褥都燒成了灰燼。”

    太皇太后長長地“哦”了一聲,再無多話。

    貞皇太妃又說:“程童程公公向公主進言,說太皇太后這裏需要有人侍疾,臣妾就過來了。只是……”

    太皇太后看了貞皇太妃一眼:“只是什麼?”

    “臣妾宮裏的宮人都被公主關進了慎刑司,不論臣妾怎麼說,公主都不肯把人放出來。”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那

    個嬤嬤:“她是哪裏來的?”

    那嬤嬤手裏扶着太皇太后,低着頭輕聲說:“奴婢是大長公主指派過來服侍太皇太后的。奴婢孃家姓路,年幼時學過醫術,華朝時做爲秀女被進貢入宮,後來因爲得罪了柳福,被髮配去浣衣局,這一呆就是二十多年。這次宮中有事,公主想找個背景簡單的人來照顧,去浣衣局相中了奴婢,就把奴婢帶到了飴泉宮。”

    太皇太后聽過路嬤嬤的介紹之後,心裏很是滿意。

    路家是小家,在華朝的滅國戰爭前就被排擠出了朝廷,現在路家人都不知所蹤,這個路嬤嬤在宮裏沒有靠山,否則也不會在浣衣局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如果她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個可信的,何子兮挑人的眼光還真不錯。

    路嬤嬤的話音剛落,貞皇太妃又說道:“太皇太后給臣妾做個主吧,把臣妾的宮人都從慎刑司放出來吧。”

    太皇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虛弱地說道:“你的宮室裏着火,你就不打算查查?”

    貞皇太妃小聲嘟囔道:“那也得臣妾自己查,都送到慎刑司算怎麼回事?臣妾以後在後宮……可怎麼面對那些小一輩的?”

    太皇太后閉了閉眼睛:“等哀家緩一口氣再處理,好麼?”

    貞皇太妃不得已點了點頭。

    景盛帝過來的時候,貞皇太妃態度很是冷漠,沒說兩句話就走了。

    景盛帝滿腦子想着的都是太皇太后,眼圈一直都是紅的,根本沒留意過貞皇太妃是什麼臉色。

    景盛帝抹着眼淚和太皇太后說了沒多久的話,何子兮就回來了。

    何子兮一路小跑地衝進飴泉宮的寢宮,一邊笑着一邊流着眼淚跪倒在太皇太后的牀前,緊緊抓着太皇太后的手,把臉埋進太皇太后手邊的被子,默默地流眼淚。

    太皇太后輕輕笑了一聲:“丫頭,皇上說你大晚上的跑出宮去,幹什麼去了?”

    何子兮瞪了景盛帝一眼:“就會告狀!”

    景盛帝呵呵傻笑。

    太皇太后用盡力氣,可其實還是很輕地握了握何子兮的手:“朝廷上的事,你們姐弟兩個都說給哀家聽聽。”

    何子兮和景盛帝對視了一眼,好多話都在眼波流轉間傳遞了過去。

    太皇太后問:“怎麼,有什麼不能跟哀家說的嗎?”

    景盛帝把頭一低,玩起手指頭來。

    何子兮一看,只能她來說了:“孫兒不知道項直來了飴泉宮以後做了什麼,他一走,祖母就中毒了。孫兒趕到飴泉宮來卻被祖母的宮人擋在門外。那時候項直領了百官和門客們堵宮門、圍困御書房。孫兒只能把擋着飴泉宮門的宮人們……都殺了。現在還有十幾個活着的,被孫兒關進了慎刑司。祖母要不要審一審他們?”

    太皇太后的眼神暗淡道:“他們大部分都是項家給哀家的,時間最久的,跟了哀家幾十年,哀家都忘了,他們是項家的人,不是哀家的人。既然是項家的人,那就讓他們跟着項家一起去吧。”

    那十幾條人命就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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