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殊一上牀就側過身子抱住支老夫人的胳膊,嬌聲道,“外祖母,我請了燕陽郡主明天來賞花,你下道命令不許如意來搗亂,上次他說燕陽郡主笨,燕陽郡主都氣哭了”。
支老夫人就一疊聲的數落起了支其意,最後又想起什麼,安撫拍了拍她的胳膊,“如意還小,性子不穩,長大了就好了”。
似乎從她有記憶起,支老夫人就喜歡打趣她和支其意是天生的冤家,所以在聽到舒氏說她會嫁回支國公府時,她下意識就以爲舒氏說的是支其意。
而支老夫人想必也是這樣想的,“冤家”這樣的詞眼,就算是嫡親的外祖母也不會隨意拿來打趣外孫女。
她故意鼓起嘴,“他都十三歲了還要怎麼長大啊表哥十三歲時就不是他這樣人家十三歲都開始議親了,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他啊”
果然支老夫人一聽就急了,又絮絮說起了支其意的好處。
葉青殊就一句一句的反駁,將支老夫人說的口乾舌燥暈頭轉向,這才裝作不經意般問道,“說起來,如意也就算了,表哥怎麼也沒有訂下親事”
“怎麼沒訂”
支老夫人猛然止住話頭,輕輕拍了拍她胳膊,“女兒家家的,不許打聽這些事叫人家笑話不早了,快睡覺”
支老夫人雖然及時止住了話頭,卻足夠葉青殊知道支其華之前是訂下了親事的,後來卻因爲某種原因而擱置了。
昨天,她遣了杜鵑去查,卻根本沒查到支其華曾經訂過親。
支國公府的長子長孫,若是訂了親,又擱置,定然轟動,簡單查一查,就能查出來。
甚至不需要查,杜鵑這般支國公府的老人就絕對知道。
然而,杜鵑不知道,也沒查到一絲痕跡。
現在支老夫人又說支其華是訂過親的,那麼可能只有一個,雙方是口頭協定,要等支其華年紀大些,再落定下來,不想卻出了變故。
葉青殊想起杜鵑吞吞吐吐的說,曾耳聞過支其華日後是要娶葉青靈的,只後來卻不了了之。
耳聞
杜鵑原來是伺候支老夫人的,她所說的“耳聞”只怕就是絕對的事實了,原本嫁給支其華的應該是葉青靈
但因爲某種變故,嫁回支國公府的人變成了她,支老夫人屬意她嫁給支其意,而舒氏則想她嫁給支其華。
而這個變故,多半是支其華殘了雙腿
“大約在姑娘六歲的時候,老夫人就不再說大姑娘如何了,只說姑娘和二爺見面就要爭吵,簡直就是天生的冤家”
她六歲時,葉青靈十歲,支其華十二歲
那一年,支其華因救護安王,凍損雙腿經脈,從此無法站起來。
變故,只會是支其華的殘廢
葉青殊下意識想到了葉老太爺和龐氏,隨即又否定。
那時候葉守義還只是個正五品的翰林侍講,若不是與支國公府有嫡表之親,葉青靈根本不可能會尋到支國公府這樣的婆家,更不會尋到比支國公府更好的婆家。
支其華就算斷了雙腿,就算他日不會承襲世子之位,也還是支國公府的長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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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守義,也不會,按他的性格,出了這樣的事,只會越加堅定與支國公府結親的心思。
那剩下的就只有母親與長姐了
葉青殊開始一一回想這些年來支氏和葉青靈與支國公府,尤其是舒氏和支其華的關係往來。
有心的人都能看出,舒氏對支氏是全然的關心憐惜,對葉青靈卻總有些不冷不熱的感覺。
而葉青靈則輕易不願到支國公府來,到了支國公府也十分拘謹謹慎。
而支其華更是幾乎從未與葉青靈說過話,她原本以爲是因爲葉青靈年紀大了,不好與年歲相仿的表哥過於親近。
而舒氏則因爲太過喜歡自己,相比之下才會顯得對葉青靈疼愛不夠。
雖然葉青殊不想承認,甚至不想去想,卻也不得不承認,悔親的只怕是葉青靈。
本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葉青靈不願,也無力改變事實,可她卻是支其華嫡親的表妹,又適逢支其華遭遇大難。
葉青殊從小就黏支其華,支其華受傷那一陣,她更是從早到晚的守着他。
她那時候才六歲,又十分敏感多疑,總懷疑大人們說的表哥很快就沒事了是在哄她,生怕自己一個錯眼,支其華就死了。
死,她是知道的,會被那些大人偷偷拉出去埋在土裏,就像黃嬤嬤得了風寒死掉的小孫子。
雙腿殘廢是比風寒要嚴重的多的病,表哥也會死,也會大人們拖出去埋在土裏,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從早到晚的守着他,直到撐不住睡着被黃嬤嬤抱回無憂苑,可只要一醒,她就又會跑回沁蘭苑。
她還記得那時候黃嬤嬤總是拿着衣裳鞋襪跟在她後面追,一面追一面喊,“姑娘,快穿上衣裳不然表少爺要生氣的你們這些作死的小蹄子,還不快攔住姑娘”
她也記得起初的時候,支其華整天整天的不說話,後來才慢慢願意和她說上兩句,卻也只是和她。
她記得舒氏曾抱着她泣不成聲道,“乖兒,多和你表哥說說話啊舅母怕你表哥撐不下了舅母怕啊”
可自始至終,她都不記得葉青靈出現過,她想她那時候也許是偷偷竊喜的,她羨慕葉青靈,嫉妒葉青靈,只要葉青靈一出現在身邊,她就渾身難受。
葉青靈沒有出現,沒有來和她搶表哥,她是偷偷歡喜的,所以就下意識忽略了葉青靈也該時常來瞧支其華的事實
葉青靈避而不見,以舒氏的要強和支其華的敏感,這門親事自然不了了之。
本來出了這樣的事,舒氏絕對不會同意讓支其意和自己訂親。
只支老夫人一心想要外孫女嫁回來,開始有意無意的唸叨自己和支其意。
而舒氏只怕是瞧中了自己與支其華親厚,便也就默認了,心頭卻是打定了替支其華求娶自己的主意。
她怕中途再出變故,所以一直不挑明,所以一直明裏暗裏的壓着支其華的親事,耐心等着自己長大,問得自己的首肯。
她是怕自己又走了葉青靈的老路
不知不覺間,葉青殊的淚水已溼了滿枕,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爲疼惜支其華和舒氏,還是因爲自己發覺了自己永遠不想發現的真相,看到了長姐當年的冷硬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