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銀白的死神 >第四十一章 疼痛
    克伊爾德一邊清理着手上殘留的藥液,一邊思考着之後的安排。

    這個藥液的製作方法是被魔王身邊的近侍官作爲獎勵發放給克塔家的,魔王昏迷的期間並不是沒有人想要弄點兒動亂,但是被他們三家聯手壓了下去,塔普家與諾比勒家自然也有各自的賞賜,只不過都不會刻意地去向彼此打聽具體的內容。

    很顯然,那位近侍官即便是千年前就一直跟隨在魔王身邊的神祇,也並不會做出僭越的行爲來,因此他所給予的賞賜雖然都擁有極大的用處,但是也會相應的擁有一些弊端來制衡。

    貴族們一直都努力讓自己與後代往“全能”的方向發展,但是最終他們也不能不承認的是,每個人對於學識與武藝的獲取能力都有不同,這正如他們對魔法的掌握能力一樣,都是天生決定好了的。他們也只能夠通過後天的努力來嘗試讓那過於薄弱的部分提升到比普通人稍微好一點的程度。

    克塔家一直都對純粹依附於身體能力的武藝更加擁有天賦,儘管萊提本人意外地偏好文學,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訓練武藝的時候要比同齡人更加的快速且穩健。也正因如此,克塔家對於身體的素質會格外的在意,這樣的他們也能夠認同且讚賞的外用藥物,自然是擁有毋庸置疑的良好效果。

    只不過,在他們的眼中,藥物帶來的不會造成後遺症的疼痛也不值一提就是了。

    按照萊提的反饋,他自己某次被重物撞擊、造成腹部嚴重的青紫那時他還開玩笑說以爲自己的內臟都破裂了而第一次使用了這瓶藥液。那時的他先是持續了整整一天的清涼感,然後大概會在三天之內都保持着被灼燒的痛感。

    這種痛感無關受傷的部位本身,他是否用力、怎麼用力都不會加重或減輕這種疼痛,也就是說,這瓶藥液能夠快速地讓受傷的部位恢復,只不過藥液本身帶來的燒灼感沒有什麼辦法去處理。

    根據萊提猜測,清涼感的期間是他的傷口正在修復的證明,因爲那個的時候他有嘗試過活動自己的手腕,雖然沒有剛受傷時的疼痛,但是也還殘存一些痛感。他甚至用自己的身體做過實驗來嘗試藥液起效的時間,最後發現起效的時間取決於受創的程度,受創度越大,那麼恢復起來就越慢這也是當然的。

    碧安蔻的手腕當然沒有萊提當時的情況嚴重,但是少女卻很難忍受疼痛這也是他前段時間纔剛剛知道的。以前那次燙傷的事件讓他一度以爲少女對疼痛的感覺並不是特別敏感,因爲她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來任何的跡象。但是後來他才一點點地從別人那裏得知,她不是不覺得疼,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表現。

    梅麗婭與他的母親在交談碧安蔻的事情的時候,他“碰巧”被母親叫過去幫忙拿東西。雖然他知道這是母親的算計,但是這無傷大雅,沒必要因爲這種程度的事情而與母親鬧什麼不愉快。曾經的他相信自己不管聽到什麼都不會改變對少女的想法,事實上,當時的他也確實是這樣做到的。

    從梅麗婭抖出來的信息來看,那個傻呆呆的姑娘被她旁敲側擊地套走了不少話,至少監獄裏的生活也完完全全被攤開了個徹底。其中一個略微引起了他的注意的話題便是關於“疼痛”。

    梅麗婭說,碧安蔻在監獄裏也摔倒過,甚至還讓自己的腦袋撞上了欄杆。她放聲大哭,但是卻被戴蒂拉夫人責罵。戴蒂拉夫人告訴她,她越哭就會越疼,而且也會讓其他人討厭她,她就會變得更痛,並且永遠都好不起來。也是因爲這個,她才知道那種讓她哭泣的感覺叫做“疼痛”。

    “疼痛永遠不會消失”這種話放在外面哪怕一個小孩子都會知道這是在撒謊,但是那個時候的碧安蔻什麼都不懂,年紀又太小,還沒有等到拉諾妲與羅賽特的到來。而她停止哭泣之後,疼痛感隨着時間的流逝自然而然地消失,她便以爲戴蒂拉夫人所說的就是真實,所以便一直對這句話深信不疑。

    茜格菈當然不會讓少女就這麼保持着錯誤的觀點,雖然她也認同哭泣對疼痛無用,但是當產生疼痛的時候,因爲堅強而拒絕哭泣,和因爲這樣令人心疼的認知而不讓自己哭泣,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茜格菈便和梅麗婭一起對碧安蔻進行了潛移默化的改變。雖然克伊爾德並不清楚具體的過程,但是他也能夠大概地猜測出來,最簡單的方式無非就是讓少女知道,哭泣不會加劇她的疼痛,即便她將自己的痛苦表現出來,它也一樣會漸漸消失,不會永遠留存。

    在那之後,碧安蔻就慢慢地學會了去表達她的難受。這個過程極爲緩

    慢,但是確實有在變化。也就是從她學會改變開始,克伊爾德才發現碧安蔻對於疼痛的敏感度比普通人還要高一些,甚至是不小心碰到桌角也足以讓她持續長達一個小時的痛感。

    那時的他覺得這種狀況並不正常,而且也不太符合梅麗婭曾說過的“停止哭泣之後沒多久疼痛便消失了”的情況,但是他也並不打算爲少女採取什麼措施,也就沒有特意去告訴給茜格菈。現在看來,等着回到都城以後,他應該帶着碧安蔻去看一下醫生纔行,誰也不知道少女的這種情況會不會變的更加嚴重。

    在聽到外面傳來的不知怎麼回事的聲音之後,克伊爾德瞬間清醒過來。他趕快地擦乾了手走出裏間,同時也在鬱悶着自己最近總是會想太多碧安蔻的事情這也同樣不正常

    克伊爾德走出裏間之後首先看到的就是侷促不安地站在那裏的碧安蔻。少女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但是卻站在原地不敢動。他把視線轉到了她的腳邊,醫療箱和箱子裏的各種用品都撒在她的周圍,離她最近的就在她的腳旁邊,她只要稍微動一動就會碰到。

    “你到底做了些什麼。”克伊爾德走到了她的旁邊,蹲下身去拾撿着那些藥品,“而我現在居然在想的是幸虧這些瓶子不容易碎可真是見鬼。”

    等到克伊爾德把醫療箱收拾好,並且拿走放到遠處的角落裏之後,他才轉回頭來看向了還站在那裏的碧安蔻。因爲周邊的東西被收拾走而放鬆下來的少女無辜地看着他,就彷彿自己什麼都沒做過一樣。這讓克伊爾德忍不住覺得對方的表現簡直就像是一個寵物狗是的,他在沃坎的家裏見過,會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最後再裝作無辜的樣子,這點和她真是像極了。

    然而現在他仍然沒法對少女進行任何的說教,所以他也只能選擇先把事情都忍下,等到碧安蔻恢復聽力之後再算賬。他本來還想着也許碧安蔻會想要下午繼續出門,但是現在,不,因爲她糟糕不安分的表現,他拒絕去滿足少女任何可能會有的想法。

    克伊爾德一邊繞過碧安蔻的牀鋪往自己的牀邊走着,一邊解開了衣服最上面的扣子。他瞪了一眼碧安蔻,然後坐在了自己的牀上。碧安蔻眨了眨眼,利索地蹬掉了自己的拖鞋,從牀上爬到了靠近克伊爾德的那一邊,疑惑地歪頭看着他。

    “看什麼看你這個傻姑娘。”克伊爾德翻了個白眼,“睡。覺。”

    他相信最後放緩的語速足夠讓碧安蔻看明白他想說的是什麼。清早被碧安蔻鬧醒的他需要補充他的睡眠,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直到晚上這個傻姑娘也不要再打斷他的休息。

    碧安蔻仍然用那雙黑色的眸子注視着他,克伊爾德有些不解地挑起了眉,等他們大眼瞪小眼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克伊爾德才意識到這個傻姑娘沒有任何別的含義只是在看着他而已。

    克伊爾德伸出手指來毫不客氣地在碧安蔻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哦”碧安蔻迅速地捂住額頭,一雙黑色的眼睛在一瞬間就瞪大了,“少爺,打我”

    “這可不叫打,你真應該去擴充一下你的詞彙量。”

    克伊爾德停頓了一會兒,對自己搖了搖頭。這種自說自話的感覺可真是無趣。

    “睡。覺。”克伊爾德重複了一遍,並且指了指自己,“我。很。困。”

    “哦”

    碧安蔻發出了失落的一聲,然後低下了頭,克伊爾德甚至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一隻沒精打采的小狗這讓他再次認爲自己需要睡眠。自從吉阿朵說了那番亂七八糟的話之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己的腦子處於混沌的狀態,他應該好好地睡一覺,醒來之後他就能夠重新擁有一個清楚的思維了。

    克伊爾德正打算躺下,而當他看到碧安蔻還坐在牀邊的時候,突然醒悟到自己還需要交待一些問題,爲此他在碧安蔻的臉前揮了揮手,吸引來少女的注意。

    “不。準。出。去。”克伊爾德指了指門,表情嚴肅,“等。我。睡。醒。”

    他緊緊地盯着少女的黑眸,直到碧安蔻乖巧地點頭之後,他才放心地躺下來。他的餘光留意到碧安蔻也笨拙地鑽回了她的被窩,製造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側過頭去,看到碧安蔻的臉正衝着他的方向,只不過已經閉上了雙眼,看樣子是準備進入一個安穩的睡眠。

    這個傻姑娘還是在睡覺的時候更加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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