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克伊爾德的語氣變得溫和下來，他伸手去撩開碧安蔻的髮絲，並且撫摸她的臉頰，另一隻手則放在了她的拳頭上，“害怕嗎沒事的，我們能離開這裏，也很快就能見到其他人。拉諾妲和羅賽特肯定也想趕緊找到你，咱們往外走一走，沒準就碰到他們了。”
少女搖了搖頭，她抽泣了一聲，用兩隻手緊緊地握住克伊爾德的手掌。
“少爺、受了很重的傷。”她又抽噎了一聲，“如果我、如果我能有用一點”
克伊爾德微微地愣了一下，他嘗試着讓碧安蔻擡起臉來，也用力地握住了碧安蔻的手。
“來，好姑娘，看着我。你總不想讓我現在這樣彎身去看你吧那我的傷可就更疼了。”克伊爾德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開着玩笑，但是碧安蔻馬上驚慌地擡起頭來，這讓他沒有辦法再輕視少女的緊張感，“別擔心，你瞧，你已經幫我塗好藥了，過一會兒我的傷就會好。你是不相信萊提的藥嗎你自己也嘗試過的。”
碧安蔻仍然搖着頭，她抽着鼻子，說話的聲音也一頓一頓的。
“但是、但是會很疼。”她的淚水又在眼睛裏開始蓄積起來，“如果我能保護自己，少爺就不用疼了。”
克伊爾德握住了碧安蔻的拳頭，輕輕地摩挲着她用力攥緊的手指。
“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護住你。”他低聲地說，“去蒂麥鎮的路上就被羅索斯的人得手了。而且”
克伊爾德撫摸上碧安蔻的左臂，燙傷的部位已經幾乎恢復平整了，只是即便在這種昏暗的光線下，他仍然可以看到那一大塊突兀的顏色。
“你看，我的過失造成的傷疤還在這裏，而我身上的這些傷只要離開羅索斯，很快就會好。”他溫柔地說着，然後將手移到了碧安蔻的手腕上，“而這裏甚至是我弄傷的你。”
但是碧安蔻看起來仍然非常介懷，克伊爾德嘆了口氣。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後把自己靠在了碧安蔻的肩膀上。
“如果你不介意，姑娘。”克伊爾德懶懶地說，“能把你的腿給我嗎”
“腿”碧安蔻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困惑地問着，“什麼我的腿可以拿下來嗎”
克伊爾德翻了個白眼。
“不，傻姑娘，你不是一個機器人。”他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前額，“站起來，然後坐下，把你的腿放平出去。”
碧安蔻茫然地照做，儘管她的動作看起來硬邦邦的，但克伊爾德選擇用行動去解釋。
“讓我休息一下。”他把自己的腦袋擱在碧安蔻的大腿上，“等藥力發揮點兒它該有的作用，然後我們再前進放鬆，緊繃的肌肉會硌的我頭疼。”
最後一句當然是個玩笑，就憑碧安蔻的身體素質還不夠讓他感到堅硬，但是他確實需要少女放鬆地給他當會兒枕頭。
碧安蔻對他的要求一向順從，即便偶爾會產生一些抗議，但她最後總會按照他所說的去做。克伊爾德讓自己面向碧安蔻，用一種儘量不碰到後背的角度去看着她的臉龐，幸運的是，碧安蔻也低着頭在看他，這讓他的脖子不會太過於遭罪。
“如果你真的那麼介意，碧雅。”克伊爾德慵懶地對碧安蔻說，“等着回到都城，我會教你學點兒防身用的東西。那不是一個速成的活兒，所以現在不行。在回去之前，都老實跟在我身邊，這樣纔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你到處亂跑，我反而會爲了保護你而受到更多的傷，明白了嗎”
“哦”碧安蔻雖然沒有完全放下這件事，但是她的表情看起來好轉了許多，“所以，那是我應該學會的那個技能嗎”
“什麼”
克伊爾德認真地思考自己是否應該教導她學會交談的正常方式，而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貴族很少能跟得上這種思維方式，他們總會根據他們正在交流的內容來延伸話題。
“少爺的任務，我要學會某一項技能，變得可以自己生活，這樣就可以完成阿沃斯大人的任務了。”少女歪了歪腦袋，黑色的長髮落在了克伊爾德的面前，然後她伸手幫克伊爾德拂開了，“那個防身的東西，就是技能嗎”
“不，不是。”克伊爾德目光幽深地看着碧安蔻，“你想要離開諾比勒家嗎”
他還記得他在克塔家對碧安蔻說出他的任務時的場景，那時的他將自己的無奈與憤怒發泄在那些話語中，而他也強迫着自己無視少女流露出來的受傷的情緒。
但是現在碧安蔻卻沒有再像當時一樣難過，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己提起這件事，看上去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成。”少女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間的飄忽，“少爺會被阿沃斯大人責罰。”
克伊爾德閉上了眼。
他總覺得這樣是不對的。
儘管她有的時候也會頂嘴，不是那麼完全地聽話，但是她對待事情的態度始終有些偏差。
他當然高興碧安蔻重視他，但是他不應該成爲她生命的全部。
“碧雅。”克伊爾德睜開了眼，伸手撫摸碧安蔻的臉頰，“如果不影響我的任務呢你想不想要留下來”
碧安蔻的眼中露出了明顯的猶豫與掙扎。
“如果”她的聲音極輕，輕到就像是蚊子哼哼一樣，“如果少爺不反對的話，我想留下來。”
“我爲什麼要”
克伊爾德將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裏，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經那些糟糕的態度，很明顯，最近這幾天的改善並不能讓少女簡單的腦瓜證明他會收回以前的話語。
“我想要你留下。”他放軟了語氣，“但是，我希望你是因爲想要留下才留下，而不是因爲我的希望。”
那雙黑眸驚訝地睜圓了。
“少爺想要我留下嗎”
“那要看你想不想要留下。”克伊爾德堅定地說，“如果你想要留在諾比勒家，那麼我就希望你留下；但如果你不想留在諾比勒家，那麼我就不希望勉強你留下來。”
這當然是個天大的謊話。就算碧安蔻不想留下來，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裏，但是他想要讓她明白她自己的意志，而不是聽他的命令。
“我我想每天都見到茜格夫人，也很喜歡梅麗婭。”碧安蔻困擾地說，“我也想待在少爺身邊。但是那真的不會給少爺帶來麻煩嗎”
克伊爾德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他一邊糾結於她的思想，一邊卻又沉迷於碧安蔻對他的一切的關心。他將自己的上半身支撐起來，把自己的臉靠向了碧安蔻。
“不會。”他溫和地說，“實際上我想，我欠你一個道歉。我的任務從來都不是需要你離開諾比勒家，只是那是我不合理的遷怒。”
克伊爾德輕吻了碧安蔻的額頭、鼻尖，最後在脣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落在了她的脣角。
“對不起。”他的聲音極其的溫柔，“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碧雅。”
碧安蔻呆呆地看着他，克伊爾德忍不住伸手去彈了下她的額頭，以期喚回她的神智。
“發什麼呆”看到碧安蔻回過神來，他又捏了捏碧安蔻柔軟的臉頰，“還是說，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碧安蔻迅速地搖起頭來，她用的力度甚至讓克伊爾德擔心她會把自己弄暈。
“我想在少爺的身邊。”她又重複了一次，“我只是搞不明白，爲什麼少爺會願意讓我留下少爺之前不想讓我留在家裏的，我會給諾比勒家丟臉。”
克伊爾德的動作頓了一下，如果面前的人不是碧安蔻，他都幾乎要懷疑對面的人是在擠兌他。
“之前怎麼沒想起來這些”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明明在我改變態度的這幾天，你就應該有這種疑問了。”
碧安蔻疑惑地看着克伊爾德，又陷入了猶豫之中。
“少爺少爺沒有那麼討厭我了，和少爺同意我留下有關係嗎”她磕磕絆絆地問出這個問題，“少爺不討厭我，不是因爲我不會給諾比勒家丟人呀”
克伊爾德有些頭痛的閉上了眼，他很少會在受傷的狀態下去思考怎麼去破譯少女的思路確切來講，他不太容易受傷。
“好的，我放棄。”克伊爾德狠狠地揉起了碧安蔻的腦袋，“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自尊去否認我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簡直是在嘲笑我自己的無知，然而爲了你這個傻姑娘，我不能不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別再去想我以前說過的那些混賬話所有讓你覺得難受的、不舒服的，全都忘掉它。”
“可是”
“沒有可是。”克伊爾德干脆利落地打斷了少女的發言，“你只需要記住我現在告訴你的，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論是在哪裏，什麼場景。我絕對不會把你趕出諾比勒家，只有在你想要離開的時候，你纔會離開。”
碧安蔻眨了眨眼，那雙黑色的眸子中又聚集起了水汽，她低下了頭，用手背去擦拭着自己的眼淚。
“對不起。”她的聲音又有些哽咽，“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我控制不住。”
克伊爾德沒有回話，只是將少女抱進了懷中，慢慢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來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