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面有記錄裝置受到影響的全部過程。”阿帕亞隨手指着他放在華韶桌子上的紙張，“然後有萊茵根據變化進行的推測。”
華韶盯着眼前這張被寫畫的一團亂的紙長達足足三秒鐘，然後擡起頭來瞪向了阿帕亞。
“勞駕，可以請你用口頭的方式說明一下嗎”她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挖苦的意味，“或者你拿錯了東西你確定這不是你的草稿紙”
阿帕亞低頭看了一眼，然後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這是草稿紙，有什麼問題嗎”他理直氣壯地說，“它只要記載了全部的內容就可以了。”
華韶猛地閉上了眼，她需要用深呼吸來壓下自己的怒火。生氣對阿帕亞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只會浪費時間。
“我看不懂你的草稿紙，這就是問題。”她簡潔直白地說，“所以，現在，向我說明它其中的內容。”
華韶左手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嶄新的白紙放在桌上，右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筆，將筆尖懸在了白紙之上。阿帕亞摸了摸鼻子，將那張草稿紙拿回到手中。
“首先是裝置的狀態。從它產生變化的時間節點開始描述，它們承受着持續了有幾分鐘的高壓，在幾分鐘之後，它們的記錄便從儀器上消失了。從儀器上顯示的探測圖像來說，在那幾分鐘裏，裝置檢測到了在遙遠的距離有某種高能量體的反應。在記錄消失前的一瞬間，那個高能量體向裝置的方向產生了移動。”
黑髮的女性快速地記錄着阿帕亞所說的話語，等到她寫完，阿帕亞又繼續說了下去。
“萊茵根據諾比勒那幾個人的說法，認爲那幾分鐘是裝置承受了神祇的威壓，但是因爲神祇離湖泊太遠，所以它們還存在。它們被摧毀的那一瞬間，應該是神祇移動到了湖泊的區域。之所以沒有狀態上的變化，是因爲神祇能夠快速地進行長距離移動，所以不到一秒的時間，那名神祇就來到了足夠近的距離，產生的氣息把那些裝置摧毀了。”
“還有什麼”華韶頭也沒擡地在紙上寫着，“能夠判斷出什麼更多的信息嗎”
“如果是確切的、擁有可信度和客觀證據的信息，沒有。”阿帕亞乾脆地回答，“只有萊茵的猜測，你要聽嗎”
華韶沒有回話，只是將筆尖移到了下一行上，似乎隨時準備着記錄新的內容。阿帕亞停頓了一秒，便會意地轉達萊茵絲所說過的內容。
“萊茵檢查了埃拉和波拉身上的氣息，雖然她不能使用菲利，但是凱特和梅特也幫助她進行了這項工作。後來他們還讓諾比勒那四個人也到菲利的駐地去確認了他們的檢測結果，而魔王大陸的那幾個人認爲，那個氣息和魔王阿沃斯帶給人的震懾感幾乎一致，所以，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那名神祇是女神伊莫瑞拉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五十。”
“有讓赫米瑞亞先生和帕特先生去調查過嗎”華韶終於擡起了臉，“僅憑威懾感一致，這樣的猜測似乎不足以支持那超過了一半的可能性。”
“對於他們來說似乎足夠了。”阿帕亞聳了聳肩，“創世神之下便是女神與魔王，他們是被創世神創造出來的最初的神祇，其他的神祇都誕生在他們之後。”
“嗯”華韶略顯糾結地皺起了眉，“雖然我們和菲利們結盟了這麼長時間，但我有的時候還是不太適應這樣的判斷方式，不管怎麼說，這可是件大事。”
“所以你可以進行反思了，韶。”阿帕亞一本正經地說，“當時堅持要和菲利們結盟的人可是你。”
“難道你就不想和萊茵他們結盟”華韶馬上嗆了回去，“這可是便宜了你，阿帕亞。”
阿帕亞攤了下手，露出了無辜的表情。
“我沒說結盟是錯誤的。”他狡黠地說，“只是既然當時是你一力促成了這件事，那麼你就應該對傭兵們的行事風格早有準備。”
華韶翻了個白眼，佯裝生氣地瞪視着他。
“瞧瞧，原來在這等着呢。”她只裝了沒幾秒鐘，便好笑地搖了搖頭，“你和萊茵在一起可真說不上該怎麼形容，總之招惹你們的人都沒什麼好結果，總是被堵得說不出話。”
“那要怪你們的腦筋不夠快。”工程師
厚顏無恥地說，“而且，爲什麼一定要試圖來惹怒我們呢”
“所以說，你們還沒有找赫米瑞亞先生”
“找了。”阿帕亞乾巴巴地說，“很顯然，就算他們曾經是說話做事毫不顧忌別人的任性的傭兵，和我們結盟之後，也被摩爾菲沾染了一些行爲規矩和考慮周全的習慣。”
“這是一個好的變化。”華韶滿意地說，“那麼，快點告訴我教會的答案，阿帕亞。你之前可不是這種性格，你總會像做你的工程一樣簡約、直白、快速地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而不是亂扯些別的閒話。當然，我不是說這樣不好，這樣的你才更像個普通的人類。”
這次輪到阿帕亞翻起了白眼。
“我從來都不認爲我應該被你這麼說，你纔是話最多的那個。”在華韶做出什麼攻擊性的行爲之前，阿帕亞先將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教會的先生們使用了他們最擅長的技巧：避重就輕。他們狡猾的沒有給出任何明確的答案，儘管他們的暗示已經快要明顯到只差一句話的程度了。”
“這麼說，教會那邊也認爲那是女神。”華韶懶得再費心去掰扯阿帕亞的話語，在紙張上記下了這一點，“那麼我們就只剩下一個問題，女神到底是怎麼被控制住的。”
“菲利的傭兵們託我向你表達他們難以置信的心情。”阿帕亞嘲諷地說，“他們之前從來沒有想象過會有哪個人類妄圖挑戰神祇的權威，干涉神祇所做的事情尤其是這個人類居然還是不信女神的家族成員。”
“哦，我以爲他們早就該知道了，既然我都和菲利們結了盟，那麼我當然就相信神祇了。”華韶面不改色地說，“至於說干涉神祇所做的事情我們不是早就開始了嗎作爲神祇羅索斯建立的組織，羅索斯已經和我們戰鬥了那麼多次，我們都給羅索斯搗過多少次亂了”
“萊茵之前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她只想讓我幫他們轉達發泄他們憤慨的心情。”
阿帕亞打了個哈欠，他的臉上顯露出疲倦的神色。他被他的戀人趕着去調取裝置的分析報告，然後又接連不斷地進行討論，還要陪着她一直見完所有看到了那對黑色羽翼的人，之後再無所事事地聽着她和她的兩位長輩交流，而他又不被允許入睡說的就好像他能夠在那種激烈的辯論下睡着似的。
“這就是說，我可以無視他們的抱怨。”華韶毫無負擔地得出了結論，“那麼，萊茵有沒有說我們該怎麼去找女神被動的手腳”
“有，當然有，只不過也很危險。”阿帕亞面無表情地說，“我們需要有人像那六個人一樣直接看到神祇，沾染到神祇的氣息，或者用什麼容器把它收集起來。把它帶回來之後，因爲我們擁有太多的神祇的氣息，於是就會要冒着把神祇吸引來的危險去研究這個氣息的特質，根據這種特質製作有針對性的探測機器，以便尋找其他擁有這種氣息的存在。”
“哦。”華韶陷入了思考，“這聽起來不錯。”
阿帕亞無言地瞪視着她，但華韶絲毫不以爲意。她將阿帕亞剛纔所說的內容轉移到她面前的紙張上，然後又點了點頭。
“我會認真思考這個方案可行性的。”她輕快地說，“放心，如果太過危險我是不會允許的。但我想，既然萊茵能提出來這個，它一定有很高的可行性。來，阿帕亞，確認一下我這裏記錄的是否是全部的內容，之後我要和其他人一起開個會，可別在開完會之後才告訴我有什麼遺漏。”
阿帕亞接過來快速地掃了一遍，然後將它放回了桌面。
“沒什麼，就算會有，也是我們新想到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的。”
“那就沒你什麼事了。”華韶爽利地趕起了人，“回去吧，好好陪着萊茵。她還有多久能下牀”
“按照梅特的估計，應該還有兩個周。”他微微地皺着眉，“而且就算能下牀也還是很虛弱，不能隨便動用魔力。”
“意料之中。”華韶一邊這麼說着，一邊在紙上又寫了幾筆，“好的，我記住了。”
阿帕亞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他的友人沒有再分給他任何的注意力，這讓他確信自己不會被安排別的事情。金髮的工程師看了看他那張凌亂的草稿，撇着嘴把它塞回衣兜中。他離開了華韶的辦公室，在前往研究所露個面和回到菲利的駐地陪伴他的戀人之間糾結了片刻，最終天平仍然倒向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