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折看了看天色，道：“也好，這個時候，大抵宮宴也散了，阿羨也回來了。”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沈嫺唬眼道，“院子外面有我的禁衛軍，你這樣抱着我不好看。好歹，好歹我也是大楚的女君！”
蘇折挑挑眉，道：“嗯，你說得有道理。”
他總算是把沈嫺放下來了。於是乎沈嫺在前面走，蘇折便好整以暇地在後面跟。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院子，沈嫺擡頭見寢房裏的燈還亮着，不由大喜，三兩步上前去，敲門道：“阿羨，你回來了啊？”
一推發現推不開，從裏面閂上了。
裏面傳來蘇羨的聲音：“是啊，早回來了。”
沈嫺戒備地回頭看了看月色下悠悠而立的蘇折，忙道：“快開門，娘要回來睡覺了。”
結果沈嫺等了一會兒，蘇羨也沒來開門。
蘇羨不緊不慢道：“我爹沒留你嗎？”
沈嫺抽了抽眼角，硬着頭皮道：“他沒留。”
蘇羨道：“在宮宴上他都那樣對你了，我覺得他應該是想留你的，你去找他試試看。”
沈嫺繼續敲門，道：“喂，當兒子的不能這樣啊，你還要你娘露宿在外不成？哪有不讓娘進房睡覺的，還胳膊肘往外拐，儘想着坑你娘，你這是不孝你知道嗎，我勸你……”
話還沒說完，裏頭呲溜一下，熄燈了。
沈嫺凌亂地站在房門外，聽着蘇羨不鹹不淡道：“我要睡覺了。”
“你竟敢給我鎖門！”沈嫺在門外氣急敗壞，“蘇羨！小腿！”
只是不管她怎麼叫，裏頭蘇羨就是不理她。
沈嫺氣得小踹了一下門，鬱悶道：“真是兒大不由娘！”
身後溫煦的聲音及時響起：“看來我今晚若不收留你，只怕你真要露宿在外了。”
沈嫺僵硬地轉身看去，感覺有些不妙。
蘇折緩緩走來，拾級而上，看他那悠然從容的樣子，好像沈嫺除了他那裏以外，真無處可去了。
蘇折要來牽沈嫺的手，沈嫺雙手背在後面，嚴肅地說：“不孝子不開門，我還可以去翻窗。”
結果房間裏響起了輕微的響動，蘇羨翻地從牀上爬起來，隨後“啪”地一聲，他便從裏面把窗戶也關上，還道：“不要白費力氣了，窗也被我閂死了。”
沈嫺：“……”
蘇折微微傾身，雙手從沈嫺的腰際穿過，將她輕摟在懷，伸手到她腰後去摸她的手。他一靠近，沈嫺就心悸，大氣不敢出一下地緊緊背好手，但還是被他給牽了去。
蘇折扣着她的手心，帶她走下臺階，往院外走去，隱隱笑道：“走吧，兒子不讓你進房，你總不能在外面站一宿。我的房還給你留着。”
出了院子，又走上那條分岔的路。沈嫺站在路口頓了頓，提議道：“那要不我還是去連青舟跟賀悠的那個院子擠擠？”
他倆擠一間房，應該可以騰出一間房來給她將就一晚的。
沈嫺默了默，道：“可你不也是男子麼。”
蘇折低頭看路時，脣畔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一本正經道：“我只是帶你去聊聊天，你不要想太多。你好像特別怕和我獨處一室。”
沈嫺面癱道：“我沒有想太多。”
“那你就是單純的慫？”
“開玩笑，我堂堂女君，怎麼會慫！”
蘇折點點頭，道：“嗯，既然如此，就乖乖跟我走吧。”
沈嫺感覺又被這傢伙給繞進去了。他緊了緊牽着她的手指，溫柔地交纏着她，彷彿給她一種無形的包容，卻又不容她輕易逃脫。
沈嫺有想過等蘇折回來以後，與他把什麼都說清楚，但是卻沒有想過要在這大半夜裏去他的房裏說清楚。
她連一絲準備都沒有。
脣上還殘留着一股熱辣辣的感覺，她悄然伸手去撫了撫嘴脣，似殘留着方纔與他纏綿的溫度一般，讓她心顫。
蘇折的院裏宮人無事是不得進去的，只在院外聽從差遣。
眼下他帶着沈嫺從容悠然地從宮人們面前走過，宮人垂頭侍立。進院時他淡淡道：“去拿點冰和棉布來。”
“是。”
他的院子裏十分清靜，屋檐下的廊燈溫然亮着，院裏的光線有些暗淡，卻十分柔和。
蘇折牽着她走上回廊，輕聲細語道：“今晚回來時，聽外面的宮人說，你今日來過，在這廊下坐了一下午。”
沈嫺無言。
他側身問她：“可是在等我？”
“我若說不是，你信不信？”
“當然，不太信。”
沈嫺飛快地看他一眼，又撇開視線，道：“那你還問這麼多做什麼。”
她感覺這個人骨子裏還和以前一樣，有點腹黑，有點惡劣，就是想看她窘迫，想看她無所適從。
蘇折鬆開她的手，去推開房門，輕輕道：“當我馬不停蹄趕回來的時候，知道有人一直等着我，那種感覺，大抵就是歸屬。自大病醒來，我從來沒有這般歸心似箭過。”
沈嫺有些發怔地站在門口，看着蘇折走進去，信手點燈，房中溫暖明亮的光四散開來，襯得他身影修長挺拔。
蘇折回轉身，看向門外遲遲不動的沈嫺，有些蠱惑意味地邀請道：“進來坐。”
沈嫺依稀可見他房中一角的陳設，在蘇折的注視下，一時間竟真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
就好像回到了最初始的時候，多年前楚京的那一處清靜的院落裏，他略有些冷清的房間總給她一種禁忌的感覺。只要她一踏進去，一顆心就會控制不住地怦怦亂跳。
她恍惚有種感覺，如今是要把以前經歷過的愛恨嗔癡都再重新經歷一遍。或許走過的路，是不能夠再回頭走過，可那種心境卻可以重來。
不管重來多少次，她知道自己都會愛着屋子裏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