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是住以前的那間後院禪房，山裏的日子極爲清閒。
沈嫺早晚都隨師傅們進佛堂聽聽經課，到了時辰亦有師傅上鐘樓撞鐘，那渾厚的鐘聲在山間響起，極爲悠遠綿長。
隨着天色漸晚，太陽下山之際，山裏起了濃濃的霧，將寺廟掩得若隱若現，宛如仙境，更添梵意。
佛堂裏燈火明然，沈嫺進佛堂裏聽晚課，蘇折便也陪着她一起進來。
師傅們修行完便井然有序地起身離開了，沈嫺和蘇折還留在佛堂裏。
沈嫺道：“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在這裏聽他們誦誦經，感覺挺清淨。”
蘇折坐在蒲團上，身形流暢，他順手牽了牽衣角，不置可否道：“上了年紀？”
沈嫺道：“就是能靜下來，心無雜念。”
蘇折挑了挑眉，道：“那就是六根清淨，清心寡慾了？
是不是再讓你耳濡目染幾日，你都想跟着出家了？”
沈嫺當即道：“那肯定不是。
有你在側，我肯定做不到六根清淨、清心寡慾。”
蘇折笑了一下，燈火下目色很深，看她道：“無妨，你便是真有心遁入空門，我也能重新把你拽回這萬丈紅塵裏來。”
沈嫺冷不防被他的眼神和話語勾得心頭一悸。
她亦認真地看着他道：“大抵，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已經無所求了，所以纔會覺得寧靜。”
隨之她也笑，又道：“我可捨不得遁入空門，只不過是覺得既然來了人家的地方，就得要入鄉隨俗，多學學這裏的文化。”
正因爲如此，所以她在佛堂裏聽佛時，他纔會一直陪着她。
兩人從佛堂裏出來時，蘇折溫聲細語地問她：“可要去溫泉那裏重溫一下？”
他氣息勘勘從她耳畔拂過，惹得她耳根子發麻，道：“就不去了吧，天色已經很晚了。”
沈嫺的心思他確實知道得透透的。
沈嫺覺得這是個福地，承載了不少他們的過往，她和蘇折遇到難題的時候，都是在這裏過渡的。
這次出宮反正有足夠的時間，她便先擇道往這裏來。
沈嫺抽了抽嘴角道：“是重溫故地，但沒說要重溫那裏。”
蘇折道：“想去那裏泡浴估計是不太可能了，聽說那眼溫泉好似要枯竭了，水已經越來越少，原想着泡個腳看能不能行，也罷，不去就不去吧。”
沈嫺一聽，詫異道：“要枯竭了？
我怎麼沒聽說？”
蘇折道：“你又沒向人問起那溫泉，別人怎麼對你說？”
沈嫺覺得也是，眼下聽他這麼說，突然又有種想去看看的衝動。
蘇折攜着她往後院禪房去，沈嫺拉了拉他的手，他駐足回眸，見燈火下她眼裏浸着柔美的光，她提議道：“那要不，就去看看？”
蘇折看着她笑，“就不去了吧，天色已經很晚了。”
這傢伙真是無時無刻不抓住機會戲謔她啊……沈嫺腆着臉道：“不是你先提出來的麼，我也不能不滿足你。”
於是兩人便相攜着出了寺廟，往後山山腰去。
今晚夜色晴朗，天邊有月，還有稀疏的星子。
沈嫺邊走邊時不時擡頭看，從這背山坡放眼望去，雖不見京都的燈火輝煌，但依稀可見月下重重山影，在夜裏愈加顯得恢宏蒼茫。
到了溫泉的地方，沈嫺快幾步上前，氤氳的熱氣拂面而來，她探頭一看，只見一輪水中月朦朦朧朧，泉眼裏的水也滿滿當當，相當充盈豐沛。
沈嫺原本還覺得有些可惜，此刻是好氣又好笑地回頭看蘇折道：“你不是說這泉眼要枯竭了嗎？”